先解纠结桃与花。大家知道,苹果花谢了结苹果,桃花谢了结桃子,杏花谢了结杏子,梅花谢了结梅子,这显得顺理成章,天经地义。如此逻辑演绎,必然是“樱花谢了结樱桃”。然而,这会遇到大麻烦。桃子和桃花,前者是一种水果,后者是一种花,桃花一部分发育成味美多汁的桃子,当说桃子或桃花时,是指一种植物的两个部分或者阶段。樱桃和樱花的关系要复杂些,花是花,桃是桃,得两头分开细说。约定成俗,在汉语言体系中,樱花和樱桃是两种树:樱花树和樱桃树,这两种树都是蔷薇科植物。樱花树开的花叫樱花,樱桃树开的花也叫樱花。樱花树之樱花凋谢后,结出果子叫樱桃,但这个樱桃不仅果实小,颜色也不够亮丽,且又酸又涩,不是我们日常所说之樱桃。樱桃树之花凋谢后,结出果子叫樱桃,不仅果实大,色泽红艳,酸甜可口,才是中文语境下常说的樱桃。如果完整一些,樱桃是樱桃树的果实。
“樱去桃李次第开”。樱桃树高可达8米。嫩枝无毛或微被毛。叶卵圆形至卵状椭圆形,长7-16厘米,宽4-8厘米,先端渐尖,基部圆形,边缘重锯齿。花3-6朵成总状花序,花径1.5-2.5厘米,先叶开放;花梗约1.5厘米,被短柔毛。萼筒圆筒形,具短柔毛;萼片卵圆形或长圆状三角形,花后反折。花瓣白色。雄蕊多数,子房无毛。核果近球形红色,果径约1厘米。花期3-4月,果期5月。当百果竟染笑靥,招睐艳誉之时,樱桃先百果而荣,有“春果第一枝”和“果中珍珠”之美称。白居易有“春风先发苑中梅,樱去桃李次第开。荠花榆英深村里,亦道春风为我来”。樱桃新叶娇艳,果熟时,丹实满树,小如珍珠,色泽红艳光洁,玲珑如玛瑙宝石,极为美观。孤植、丛植、群植均宜。若开辟樱桃园,花果盛时,景色媚人。樱桃营养丰富,新鲜果肉含铁比苹果、桔子、梨等高出20多倍,维生素A含量比葡萄、苹果、桔子高4-5倍。含有丰富的蛋白质、糖、胡萝卜素等。可鲜食或制作罐头,也可酿酒。枝、叶、根、花可供药用,性温,味甘微酸;入脾、肝经。《备急千金要方》:“樱桃味甘平,涩,调中益气,可多食,令人好颜色,美志性。”
“明朝后日即应无”。樱桃有莺桃、璎桃、含桃等别称。《礼记·月令》:“羞以含桃,先荐寝庙”。说明周以前已用樱桃作祭祀品。朱淑真《樱桃》:“为花结实自殊常,摘下盘中颗颗香。味重不容轻众口,独于寝庙荐先尝。”樱桃在中国栽植史在2500年以上。历史上樱桃曾被列为向朝廷进献的“贡果”。《东观汉记》记载,汉明帝在照园月夜宴群臣:“太官进樱桃,以赤瑛为盘(红玉制作的盘),赐群臣。月下视之,盘与桃一色,群臣皆笑,云是空盘”。樱桃花期短,果熟期也短。白居易《吴樱桃》:“含桃最说出东吴,香色鲜农气味殊。洽恰举头千万颗,婆娑拂面两三株。鸟偷飞处衔将火,人争摘时踏破珠。可惜风吹兼雨打,明朝后日即应无。”后梁宣帝《樱桃赋》:“懿夫樱桃之为树,先百果而含荣,既离离而春就,乍苒苒而东迎。”苏轼《樱桃》:“独绕樱桃树,酒醒喉肺干。莫除枝上露,从向口中传。”目前,中国果树栽培樱桃有中国樱桃、甜樱桃、酸樱桃和毛樱桃。中国栽培的甜樱桃主要为欧美品种。陕西汉中西乡樱桃以其个大、肉厚、皮薄、色红而著称。西乡是全国著名的樱桃产地之一,西乡樱桃沟是著名观光旅游风景区。入春时节,似雪的樱花漫山遍野,景色壮观,樱桃成熟时节,挂满枝头的果实如鲜艳的玛瑙晶莹剔透,香甜诱人。成都、大连、青岛、威海、烟台、文登、西昌、铜梁等地,每年5月举办樱桃节。
樱花别名山樱桃。树皮紫褐色,平滑有光泽,有横纹。叶互生,椭圆形或倒卵状椭圆形,边缘有芒齿,先端尖而有腺体,表面深绿色,有光泽,背面稍淡。托叶披针状线形,边缘细裂呈锯齿状,裂端有腺。花每支三五朵,成伞状花序,萼片水平开展,花瓣先端有缺刻,白色、红色。花于3-4月与叶同放或叶后开花。核球形,初呈红色,后变紫褐色,6-7月成熟。樱花原产北半球温带喜玛拉雅山地区,包括印度北部、中国长江流域、中国台湾省、朝鲜、日本。以中国西南山区各类最为丰富,中国华北各地均有栽培。世界各国中,日本樱花知名度最高。樱花与菊花并列为日本国花。奈良县吉野山以樱花闻名,誉为“吉野千棵樱”。整个日本樱花花期约50天,但每个地方花开花谢不过一周时间。樱花花朵极其美丽,盛开时节,满树烂漫,如云似霞,是早春开花的著名观赏花木。中国大连每年举行樱花节。大连樱花集中在旅顺口区,这里是中国栽植樱花最多的地方,现有樱花3万多株,品种有中国樱、日本早樱、八重樱、山樱等,樱花园主要分布于203高地(公园)、太阳风景区(长达1.5公里的樱花一条街)、龙王塘水库樱花园(20年代栽制的樱花和星玉兰)、及庭院村舍等处。
“小园新种红樱树”。世界各国,数日本樱花最负盛名。由此,人们简单的以为中国的樱花原产日本。实际情况比较复杂。日本学者撰著的具权威性专著《樱大鉴》认为,日本樱花来自喜马拉雅山脉。中国云南省与喜马拉雅地域相近,自是最早栽植樱花地区。自古以来,滇樱花闻名天下。《樱大鉴》樱花传入日本后,日本人精心培育,不断增加花色品种,成为一个丰富的樱家族。晋升为日本国花后,更受关爱,更加精心呵护,出现观赏性更强的高等品种。至今几种原生于喜马拉雅的樱花还在日本生长,如乔木樱、绯寒樱等。云南樱花与日本樱花同属,由原生腾冲、龙陵一带的苦樱桃演变而来,是一个变种,花由单瓣变重瓣,色由淡粉红色变深粉红色。据文献资料考证,两千多年前的秦汉时期,樱花已在我国宫苑内栽培。樱花和樱桃外观很像,中国古人记述颇为含混,白居易“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枝便当游”。唐朝时樱花已普遍出现在私家庭院,白居易“亦知官舍非吾宅,且掘山樱满院栽,上佐近来多五考,少应四度见花开。”诗人从山野掘回野生的山樱花植于庭院观赏。孟诜(621-713)《食疗本草》明确指出:“此乃樱非桃也,虽非桃类,以其形肖桃,故曰樱桃”。在以前的汉语言环境中,樱花雨樱桃的区分并不十分明确,由此导致了许多学术困惑。
早春争艳樱花园。樱花品种多达数百种,尤其是变种之多不胜牧举。比较著名的有:云南樱花,高约10米,树皮褐色,小枝紫褐色,叶椭圆状卵形或倒卵形,缘具重齿。花粉红色至深红色,2-5朵簇生,花期2-3月。日本早樱,原产日本,中国引种。树高5米,树皮横纹状,老树皮纵裂。小枝褐色,叶倒卵形至卵状披针形。花先叶开放,花蕾粉色,卵圆形;花粉白色,花瓣5枚,边缘红晕,花丝浅紫红色,花萼浅紫褐色,另常有萼瓣1个,2-3朵一束,稀1朵,远望之如红云一片。同一品种同一地点花期不一,相差1-2天。花期7天。日本晚樱,原产日本,中国引种。树高约10米,树皮淡灰色,叶倒卵形,缘具长芒状齿,花单或重瓣、下垂,粉红或近白色,芳香,2-5朵聚生,花期4月。大山樱,树高20米,树皮褐色,小枝紫褐色,叶椭圆状卵形。花粉红色,2-4朵簇生,径3-5厘米,花期4-5月,果期6-7月。1972年日本国民赠送中国1000株大山樱树苗,主要在北京栽植。
花开花谢何所求?日本樱花有1000多年历史,奈良时代(710—794年)梅花是主角,说到花便指梅花,平安时代(794--1192年)樱花成为主角,咏樱花的歌比咏梅花的歌多5倍。据说日本历史上第一次赏樱大会于9世纪由嵯峨天皇主持举行。起初,赏樱上层社会流行,江户时代(1603—1867年)普及到民间。樱花热烈、纯洁、高尚,严冬过后,樱花最先带来春的气息,日本政府把3月15日至4月15日定为“樱花节”。樱花作为一种风景,一种象徵,甚至一种精神,成为日本特有文化符号。在一些著名的赏樱胜地,人们还为满树的樱花张灯结彩,“夜樱”与彩灯交互辉映,无比灿烂辉煌。不论城市、乡村,樱花树下总是挤满各种各样的人群,吃的、喝的、唱的、跳的、哭的、笑的,千姿百态、无奇不有,人们尽情欣赏花开花落过程,宣泄激情与欢乐。日本人欣赏樱花短暂却绚丽的生命,以及生命结束时的宁静与素洁(其实这是对落英与生命关系的一种错误解读)。樱花凋落别具景致,满树樱花在和煦春风摇曳下,纷纷扬扬地飘落,像粉蝶乱舞,让人眼花缭乱,心花怒放。可是一夜过后,再度光顾樱花园,昨日还遮天蔽日的树冠上干净得只剩下光溜溜的枝条和几片新嫩的绿叶,清清爽爽,无牵无挂,展现在眼前的是满地散落的花瓣,散发出静静的、银色的光辉。几分凄惨,几分悲壮,几多感伤,何其缤纷。这些特点与日本推崇的英雄观一致,与“生时的辉煌”相比较,更为世人崇敬,更能折服民心的似乎是“死时的尊严”。日本谚语"樱花七日",是说樱花花期短暂。日本庭院一般不栽植樱花,认为对家族的兴旺延续不吉利。这就是日本人的“樱花情结”、“樱花精神”。
不一样的樱花情。樱花只开七天,这七天尽显风光。樱花凋零时,纷纷扬扬,在风中飞舞,与春风缠绵,与春风话别。面对此情此景,中日近邻的感情不一般。苏曼殊是近代作家、诗人、翻译家,广东香山(今广东中山)人。幼年孤苦零仃,1903年后留学日本,后来于惠州出家为僧。在《樱花落》中写到:“十日樱花作意开,绕花岂惜日千回?昨来风雨偏相厄,谁向人天诉此哀?忍见胡沙埋艳骨,休将清泪滴深杯。多情漫向他年忆,一寸春心早巳灰。”白居易“樱桃昨夜开如雪,鬓发今年白似霜。渐觉花前成老丑,何曾酒后更颠狂。谁能闻此来相劝?共泥春风醉一场!”李白《久别离》:“别来几春未还家,玉窗五见樱桃花。况有锦字书,开缄使人嗟。至此肠断彼心绝。云鬟绿鬓罢梳结,愁如回飙乱白雪。去年寄书报阳台,今年寄书重相催。东风兮东风,为我吹行云使西来。待来竟不来,落花寂寂委青苔。”李商隐写到:“何处哀筝随急管,樱花永苍垂扬岸。樱花烂漫几多时?柳绿桃红两未知。劝君莫问芳菲节,故园风雨正凄其。”中国人对樱花多是娓娓道出樱花爆开时的绚丽之美,花落时露出一丝苦涩而痛心的微笑。日本人反而钟爱樱花凋谢之情景,庄丽、绚烂、悲惋、哀凉,比起它开放时的美丽更能激起情绪。中国的人文精神中更多的是梅花、竹子,日本人更多是菊花、樱花。这里只有文化定格,没有谁优谁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