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金融改革试验≠赚快钱

胡振华（温州大学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教授）

       温州商人以赚快钱著称，改革开发以来，温州商人有两次赚快钱成功的记录，第一次是30年前投资办工厂，第二次是10年前投资买房，这两次赚快钱成功的历史成就了温州商人往日的传奇。今年国家批准温州金融改革试验区，温州再次成为世界关注的地方，但是，有一误解，认为，温州的金融业放开了，私人可以办金融机构，温州商人又会迎来一次赚快钱的机会了，这次温州金融改革试验可以成就温州商人的第三次赚快钱的传奇。

       笔者认为：上两次温州商人的成功的赚快钱历史完成了温州商人的原始积累，同时也反复强化了温州商人赚快钱的逻辑，这个逻辑归纳起来有两点，一是胆量要大，要敢字当头，要敢为天下先，敢为天下之不敢，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二是要打政策与法律的擦边球，获得政策的红利。温州商人的这个赚快钱的逻辑与中国的市场开放的历程基本一致，第一次温州商人办工厂，获得了日用品市场放开的历史机遇，第二次温州商人买房，获得了生活生产资料市场放开的机遇。

       温州商人关注金融业合呼他们赚快钱的逻辑，但是这个逻辑显然不具备普遍性与可持续性，而且具有很大的政策风险性。08年世界金融危机爆发，在国家货币与财政政策双松的情况下，温州商人的这个逻辑得到进一步的强化，但是好景不长，靠胆量与政策赚快钱的逻辑使得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随着2010年国家开始的财政与货币政策的转向，2011年温州中小企业资金链危机就出现了，温州的实体经济危机也出现了，有的商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痛定思痛，温州商人应该怎么办？理性的选择应该是认准方向，持之以恒，坚持主业，做强实业，坚守熟业，不盲目跟风，不急功近利。没有夕阳的产业，只有夕阳的企业。但是面对困境，许多温州商人忧心如焚，他们往往并没有进行深入的理性的思考，而是按照赚快钱的老逻辑希望能够发现新的快钱投资热点，按照这个思路金融业自然就进入了温州商人欲跃跃欲试的热点。

       按照市场经济发展的路径分析，从日用品市场发展到生活生产资料市场进而发展到生产要素市场是必然的，金融业作为最重要的要素市场产业，国家自然要制定金融业的产业政策，让它与整个市场经济发展路径相配备。但是金融业是个特殊的行业，它与一般的日用品市场是不一样的，与生活生产资料市场也不同，日用品市场的竞争性应该是越充分越好，而生活生产资料市场并不能一放了之，我国的房地产市场的现状使得人们对此不难理解，而作为要素市场的金融业的特殊性决定它应该是个自然垄断行业，也就是说金融业完全放开是不合理的、不经济的，一定的垄断是合理的、经济的，即使放开也必须是规制性很强的放开。温州金融改革试验区一项非常紧要的任务是探索金融业市场化合理规制的制度设计，可以肯定的是温州商人进入金融业不可能象30年前办工厂10年前买房那样成就温州商人的第三次赚快钱的梦想。

       如果金融业完全放开，没有规制，不但可能导致金融业瘫痪，引发金融风险，而且可能导致通货膨胀，这种局面是没有人希望看到的。上世纪90年代温州市发生了农村台会风波，跑路老板的债务一般只有十多万，或者几十万，而去年发生的温州商人跑路潮的债务多达几十亿，最少也有上千万，短短的十几年，资金与胆量膨胀到如此惊人的程度！从中可以看出近年来温州商人融资过度和国家金融扩张的严重性。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区域经济的平衡性问题，国家如果容忍温州商人进入金融业，那么其他的地方的商人会怎么想？怎么做？温州商人进入金融业后，必然会吸引全国的资金流入温州市，那其他的地方会怎么想？怎么做？如果全国所有的地方都容忍商人进入金融业，所有的商人都象温州商人那样进入金融业，那中国的金融市场能承受吗？温州具备什么特殊性必要性可行性让国家给于温州商人银行准入的特殊政策？一部分温州商人面临着资金链危机，如何突破危机，寻求更好的发展，应该找市场而不是找市长，要着深入研究把握市场上下功夫，而不是希望政府出台可以依靠到政策，要学会尊重市场，尊重公平公开公正的市场原则。市场是生存发展之本，政府不是救世主，单方面要求政府出台区域性的特殊政策，实际上构成的是对其他地区其他商人的不公平，政府的作用在于为企业营造一个市场公平竞争、依法有序的环境。

       我们知道美国的金融业的市场化程度确实高，美国的金融机构的确遍地开花，但是这些金融机构都是自负盈亏自担风险，加上美国公民的诚信度、美国的法律制度、以及美国的私有化程度与社会的包容性都是中国目前无法同日而语的。更何况美国的金融业即使是经过200多年的发展演变，仍然存在巨大的危机，前不久爆发的占领华尔街运动人们谈之色变。中国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改革开发30年来，尤其是近10年来，中国的金融业发展非常快，中国已经有大大小小的银行几百家，而且有大有小，既有全国性的又有地方性的，既有面向农村的又有面向城市的，差异性多样性都比较明显。在过去10几年里面，我国信贷的增长速度一般都在10%到20%之间。2009年11月份增加高达33%，并且，这个增长不是经济相对疲软之后的增长，而是连续多年之后仍再继续增长。从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占GDP的比重看，在70年代后期只有26%左右，之后一直上升，从2004年上升到40%之后，2009年达到了71%，没有世界任何一个国家有过这么快速的固定资产投资的增长。如果我们看一下信贷对GDP的比例，在过去30多年里面，大致都在0.8到1.2之间，最多的时候也就是1.17，2009年1到9月份突然之间上升到1.79。

      学者张维迎指出我国进行了人类历史上货币规模最为巨大的一次货币政策的实验。这这个背景下，中国金融业突飞猛进，金融供应充分，中小企业、民营企业自然不缺少资金融通。严重的问题是，许多中小企业拿到银行贷款体外循环，投入虚拟经济。从温州市局部看，地方性金融机构遍地开花，跨区域的金融机构在温州市几乎都设立了营业部，金融业网点充满着温州市的大街小巷，可谓多如牛毛，目前的金融业完全能够满足市场的需要，个别地方金融需求得不到满足的问题可以通过增加网点，开发新的金融产品来满足。目前出现的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不是因为银行太少造成的，而是国家的货币政策必然调整之使然。指责国家大银行只给大企业、国有企业贷款，中小企业、民营企业得不到贷款显然是与事实不符的，其用意可想而知！

       改革开放后，温州人敢为天下先，积累了大量的民间资本，但是温州市的民间资本多年来倍受责难，国家在温州市设立金融改革试验区的目的是解决“二多二难”（中小企业多融资难，民间资本多投资难）问题，其用意是引导民间资本进入实体经济，如果大量的民间资本进入金融业，那是与试验区的初衷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