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推出“太平洋宪章”目的何在?


  2012年年初,日本首相野田佳彦提出了名为“太平洋宪章”的新外交战略,并定于今年9月在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举行的亚太经合组织(APEC)峰会上呼吁国际社会的支持。这项新的战略构想对外宣称,将构建关于经济合作和解决冲突的规则,以确保亚太地区的经济可持续发展和区域稳定。其实,从根本上说,“宪章”是服务于巩固日美同盟以强化对中国的战略预防、努力由经济大国向政治大国迈进的利益目标的。
  日本为什么提出这个“宪章”
  野田构想的“宪章”内容主要包括:在经济方面,扩充美国主导、已有亚太9国参与的“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协定”(TPP)框架,促进亚太经合组织计划中的亚太自由贸易区(FTAAP,宣称将在2020年建立这一机制)进度,并制订贸易和投资方面的统一标准;在安全方面,基于国际法提出一揽子规范,用以处理海上航行自由及和平解决冲突等事务,建立各国之间多层面的协作体系。
  这一新战略构想,实乃效仿1941年8月时任美国总统罗斯福与英国战时首相丘吉尔签署的《大西洋宪章》。野田首相执政几个月后,推出新外交战略构想,是顺应东亚乃至环太平洋局势新变化,统筹国际国内两层面需要,综合政治经济外交多方面考虑,权衡民主党执政中的各种利弊,兼顾主导局势的大国和该地区相关国家反应的基础上,推出的一项既理想主义又紧贴现实的弹性政策。
  首先是满足国内政治需要。在欧债危机蔓延趋势未得扭转、伊以战争阴影笼罩、国际石油价格高位不下、全球实体经济增长放缓的影响下,日本想要在东京大地震重创后恢复经济增长,重现“神武景气”,路途多舛、前景难料。在此背景下,将舆论视野和民众关注引向对外关系领域,一方面,野田想赢得时间,从而为9月份民主党党首选举增添一些砝码。另一方面是修正鸠山前首相提出的“东亚共同体”外交政策,回应民主党屡被指责的外交上“毫无长远战略,更无长期目标”。“东亚共同体”设想基于将美国排斥在外的前提,最终导致鸠山内阁在与华盛顿关于普天间基地搬迁问题的争吵声中辞职,而“宪章”重新请回美国,通过巩固美日安保这个战略基础,切实增加日本在亚太地区的发言权和影响力。
  其次是紧跟美国重返亚太的战略东移。今年1月5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宣布新国防战略,宣称将把着力点转移至亚太地区,并表示将加强在该地区军力,这是新形势下美国针对中国的一项重大战略调整。就在美国提出重返亚太新战略不到两周,日本积极反应,提出了与其“相呼应”的新政策。作为美国在亚太地区最为重要的盟友,日本重调外交战略,一方面为更好地配合美国的亚太新战略,积极有效制约中国,另一方面想借与美国共同主导亚太的机会,实现政治军事大国的宏愿。
  再次是制衡中国和俄罗斯。此次美国新的亚洲战略明确将中国和俄罗斯作为主要竞争对手,这与日本的想法不谋而合。虽然在野田内阁重新制定的外交构想中,中俄被界定的角色是“构建地区合作框架不可或缺的力量”,但其深意不仅在牵制俄罗斯在东亚发挥作用,更重要的是配合美国围堵中国。针对“海洋活动范围扩大”的中国,日本将与美国在亚太地区加强“配合”,继续发挥“反制”作用。同时,在钓鱼岛、南海诸岛以及海峡两岸问题没有彻底解决之前,在该区域设置行动规则,企图把对钓鱼岛占领合法化、南海争端国际化,并给中国解决台湾问题设置障碍。
  最后是想通过舆论争取各方支持,在提升亚太话语权的同时不忘捞取经济上的实利。日本处心积虑地给其外交战略披上理想主义外衣,通过国际舆论公关,宣称“太平洋宪章”是一个“让亚太不要拘泥于大国外交、也要满足其他小国期待”的外交构想,希望得到更多中间国支持。实则,日本意欲在经济上以“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协定”为蓝本,为亚太地区设置更高的贸易标准和门槛,为日本经济复苏创造机会和条件。
  日本新外交战略企图达到的目的
  尽管有非官方的辟谣宣称所谓新战略并不存在,有说“宪章”其实是刺探东亚各国特别是中国反应的烟雾弹,亦有学者宣称这是日本新首相在面对日本内政外交一筹莫展时的差强人意一张牌,更有中国媒体称此举好高骛远、不自量力,不过这项顶着“太平洋宪章”高帽子的构想反映了日本对外战略的许多真实想法,绝不是空穴来风。
  作为一项向美国重表决心的宣言,新战略迎合了美国的亚太利益和战略,自然得到美国嘉许。美国也对这样的日本抱有较高期待,希望其成为在东亚围堵遏制中国的桥头堡,在若有若无间开出与日本共同承担地区责任的空头支票,希望日本扩充军费、重整军备,发挥更大政治军事影响。然而,日本的想法也有一厢情愿的地方,未必能得到美国的真心认可和全力支持。事实上,战后以来的日美同盟关系是不对等的,而更倾向于一种主从关系。一直以来,美国不愿意让别国分享其领导权,其对日本的态度是又拉又防,既利用又控制,这就使新战略带有先天性缺陷。
  尽管在日本的鼓吹之下,“太平洋宪章”如果得到美国支持并正式推出,可能会得到一些国家的默许和支持,但反对或者不合作的声音更可能是主导。由于复杂的历史和现实原因,日本在亚太地区形象不佳,与中、俄、韩都存在领土争端问题,各国对其都有警惕之心。同时,日本的实力离其设想目标仍有距离。一个在亚洲威望不是很高,形象不是很佳的日本,想与美国一起打造亚洲的G2,这不免让人对其前景产生怀疑。同时,目前东北亚的权力分布仍然是冷战格局,有许多二战遗留问题。在这些问题没有得到彻底解决之前,搞所谓“太平洋宪章”没有基础,也没有多少现实意义。
  对日本国内来讲,野田的新外交构想虽然能引发一定的社会关注和讨论,得到一定程度上的支持和肯定,但比起有些遥远和不着边际对外政策,应该优先考虑的是恢复重建和经济复苏政策,所以在不能取得明显效果的情况下,其政策受拥护的持续力可谓相当有限。同时,9月份民主党将举行党首选举,野田佳彦是否能够连任如今甚难预料,“太平洋宪章”能否在APEC峰会上真正提出,并成为日本的新外交方针还是个未知之数。
  日本新外交构想的“外衣”
  “太平洋宪章”一词本来不是新鲜事物。此次野田政府旧话重提,引发各国的诸多关注,仔细品味,会发现其中颇有奥妙,至少有三层外衣包裹之。
  一是延续日本历届首相传统,新构想均有相当大的舆论操作空间。从麻生前首相提出的“自由与繁荣之弧”设想,到鸠山前首相希望建立的“东亚共同体”,再到“太平洋宪章”,这些周边外交战略,都是通过运用包涵历史典故、具有符号化意义、充斥理想主义色彩的词句和话语,抢占外交话语权,构筑话语体系,吸引关注和理解。
  二是将现实的利益考虑巧妙地融入理想主义的外衣之中。在美国战略重心东移、印度提出“东向战略”、俄罗斯奉行“东进战略”,东亚成为国际政治热点地区的情况下,日本新战略以海上航行自由及和平解决冲突等事务为突破口,只谈沟通合作而忽略权力政治,不谈领土纠纷而旨在推进亚太经济一体化进程,树立了其爱好和平、崇尚自由、促进发展的良好国际形象。尤其是在当前朝鲜发射光明星3号卫星、美国海军在东亚海域密集军演、菲律宾海军在黄岩岛海域抓扣中国渔民等一系列事件发生,各方或明或暗较劲、东亚处于多事之秋的情形下,日本突破现实政治和冷战思维的呼吁,尽管是在口头上,仍然容易为其对外交往加分。
  三是新战略构想囊括经济、外交、安全等多种领域,特别是借重于经济手腕。日本提出,将在尊重各国的基础上,以改善经济生活水平为基准,加大对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的援助,与各国修好关系。同时“宪章”表示,发展经济要面向全世界,这背后也将给日本企业获得更多的对外贸易和投资机会,为日本赢得更多利益。
  
  中国周边地区的综合实力提升是当今时代的重要标志,亚太地区已经成为全球政治经济舞台的中心。在当前亚太经济和安全合作的进程中,美国通过传统的结盟政策、多边机制和前沿军事存在,处于安全合作的主导地位;中国通过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构想的践行、中日韩次区域合作的开展以及上海合作组织框架下中亚地缘经济战略的实施,事实上主导着地区经济合作的进程。从历史上看,一个国家实现崛起和塑造国际环境无不从所处地区开始,保障利益和维护国际地位无不从处理和巩固周边格局态势着力。因此,面对美日进一步巩固同盟、加紧确立在东亚主导地位的战略意图,中国在“大国是关键,周边是首要,发展中国家是基础,多边是重要舞台”的全方位外交战略基础上,可以通过创设和融入地区合作平台来进一步实现自身核心利益和展现负责任大国的形象,成为一个“具有全球性影响的地区国家”。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
  (责任编辑:冯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