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是高管的决策基础


  企业高管有权决定整个公司的资源如何配置,掌握全体员工和集体的命运。

  在甲午战争中清朝之所以败给日本,并非日本神道优于中国道教,而是中国领导团队的迷信头脑,输给了日本领导团队的现代化思考脑力。

  日本虽是信仰神道的国家,但没有僧侣参与国策决定。战争的过程也不受神道主导。日本历史剧《203高地》就是值得研究的个案,旅顺以北的203高地是日俄战争中产生重要转折点的战役地点,是乃木将军用意志与铁血换取来的胜利。作战之前,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的理性判断与众大臣的辩论,显示明治维新以后,日本的企业领导团队已经现代化。

  清朝的领导团队却相信道术能使他们刀枪不入,他们组织义和团杀死外国人与教徒。连当时整个国家的“企业高管”慈禧也认定自己是老佛爷、观音再世。大清军队最终打不过八国联军,慈禧逃到西安,义和团则在战后被清朝判刑斩头,从此东北沦落为日俄的战场。

  南宋的两位末代皇帝徽宗与钦宗,面对金国的强大侵略,没有从敌我双方的强弱机危(SWOT,Strength、Weakness、OpportunityandThreat)做理性分析,而是听信道士之言,寻找京城内八字相合的七千多名乌合之众,穿上道袍,号称六甲神兵,在城危之际贸然开门迎战,结果道士落跑,皇帝被俘,国破民亡。

  企业决战不在战场,而在企业高管的谋略决策脑力。《孙子兵法》提到评估双方胜败的因素,第一是“主孰有道?”这个“道”是指道理,也是老子“道可道,非常道”中的方法与路径,而不是道教。

  人类历史进程中,统治者往往借人民的无知与恐惧来建立威权。中国的甲骨文就是商周时期国君在打仗前向巫官问卜算卦的产物。最近在南美洲安第斯山发现了干枯的女婴尸体,这是过去当地原住民杀害处女以求神明祝福而留下的。今天,在尼泊尔还有挑选未成年处女作为女神的风俗,印度庙宇至今还有庙妓。这些女孩都是贫穷与无知的受害者。

  宗教对政治的影响力在世俗化(Secularization)的过程中逐渐减弱。世俗化是指社会在演进中,转向理性思考,以科学取代迷信,摆脱宗教教条的束缚。社会科学家韦伯(MaxWeber)称这个变化的程序为“世界的觉醒”(Thedisenchantmentoftheworld)。

  这个程序减少了宗教对政治与知识的掌控,宗教成为个人信仰的选择,而不是商业、法律与决策的依据。教育的力量在于开发我们的思考判断力,而非灌输意识形态。

  苏东坡蔑视谋略管理,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苏东坡对策略家轻视与污蔑,从他年轻时在考场作了几篇论述古人的文章,就可以看出他对谋略管理的无知。比如他评论张良的成败,只会从忍耐的观点去思考,强调张良忍耐老人的无理,因而获赠兵书。他没有看出张良的谋略能力对刘邦建立大汉帝国的重要性,他年轻时经过峡州(今湖北宜昌)鬼谷子故居时,作了一首《寄题清溪寺》的诗,嘲笑韩非子与鬼谷子。

  口舌安足恃?韩非死《说难》。自知不可用,《鬼谷》乃真奸。

  遗书今未亡,小数不足观。秦仪固新学,见利不知患。

  嗟时无桓文,使彼二子颠。死败无足怪,夫子固使然。

  君看巧更穷,不若愚自安。遗宫若有神,颔首然吾言。

  韩非子与鬼谷子并非像苏东坡所讲的那样奸,他们的谋略管理思想也不是像苏东坡说的“小数不足观”。苏东坡认为韩非子与鬼谷子的心机与奸巧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穷”(困厄),还不如像他那样笨笨的比较安全。

  巧穷愚安,真是这样的吗?苏东坡到老都没有明白守愚装笨并不会带来平安,在今天的国际社会里,聪明的人还是比较有钱。

  苏东坡48岁时,他为爱妾王朝云生的孩子取名为苏遯(今“遁”字)。“遯”是《易经》中的一卦,有退避之义。苏轼又为儿子作了一首《洗儿诗》: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美国的正面心理学家赛利格曼(Seligman)研究人类文明中的美德与性格优势,提到智能聪明是人类所有的文明第一重要的美德。他表示,不会有父母期望自己的孩子是愚笨的。然而苏东坡认为聪明会带来灾难。他希望他的孩子愚笨,平安无灾地度过一生。不料隔年八月,苏遯病逝,苏东坡作《哭儿诗》,内容令人哀婉凄切,令人不忍细读。王朝云也因哀伤过度去世,死时口念《金刚经》六如:“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苏东坡买下王朝云做妾时她年纪还小,其心志有如一张白纸,她一定受到苏东坡的“人生如梦”思想的强烈影响,才会感到生命如梦、幻、泡、影、露、电那样短暂。以现代正面心理学的评估,苏东坡与王朝云的心理状态呈现“习得性无助”(LearnedHelplessness),已经放弃乐观的行动,就像心理学家赛利格曼实验室里的狗,被几次电击之后,即使给予机会逃离,还是放弃尝试的动能。

  苏东坡对人生虚幻的无助感受,也在诗中一再表现出来,他认为人生“应似飞鸿踏雪泥”苏州乐山大佛的苏东坡考生像,上题苏东坡诗句“生不愿封万户侯,亦不愿识韩荆州;颇愿身为汉嘉守,载酒时作凌云游。”

  “人生到处萍飘泊,偶然相聚还离索,多病多愁”;“三十三年,飘流江海,万里烟浪云帆”。既然人生如梦,如飞鸿雪泥,如萍叶飘泊,也就听天由命,“明朝何处去?

  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

  如果苏东坡能重新研读鬼谷子与韩非子的书,仔细思考吸取其谋略管理精华,舍弃不合伦理的法治部分,可能不至于一生如此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