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活在类“金瓶梅”的时代


      近日从网上看到,有些学者对《金瓶梅》产生了越来越浓的兴趣,以至于在学界掀起了一股“金瓶梅”热。看到这样的信息,不由有些莫名惊诧,何以一部被“定性”为头号淫书的《金瓶梅》,竟然会引起学者如此的兴趣,以至于形成了一股热潮呢?但是,静下来细一思量,却又觉得这实在不应该感到出乎意料,因为,我们现在,不就生活在一个类似于“金瓶梅”的时代吗?

      这次可能令诸位感到惊诧了,何以博主会发出如此“雷人”的说法呢?看官别急,且听老夫慢慢道来。

      我们知道,《金瓶梅》一书产生的明代末年,无疑是一个畸形的社会,对于这一点,我想诸位不会有多大的异议,那么反观我们现在的社会,不也是处于一个畸形的社会吗?

      政治制度的畸形

      专制集权的政治制度发展到末期,无疑会走入腐朽、垂死、没落的死胡同,中国历史上的每一个王朝,无论其建立时有多么强大,到头来都会无一例外地走向这个结局,这其实也是任何一个专制政权的宿命,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也不独中国如此,只不过中国更加典型罢了。大明(或大宋、大清、大唐……都是无可无不可的)王朝发展到末期,同样走向了这一个不归路。这其实就是黄炎培老先生生前所念念不忘的“中国政治周期律”。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如果在天有灵,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不肖子孙将本来固若金汤的大明江山败得一塌糊涂,估计也是无可奈何。本来,这就是专制政治固有的顽疾和最终的宿命,没有什么金丹妙药可以拯救的。这位素以铁腕手段著名的开国皇帝当年当年也曾杀贪官无数,甚至活剥贪官之皮做成鼓悬天各级衙门之前,但也无法震慑各级领导干部受到“糖衣炮弹”的腐蚀。即使这位皇帝极有远见,能清楚地预见到“资本主义”复辟的狼子野心不死,这位精明的皇帝能清楚地意识到江山会“变色”,会“亡党亡国”,搞一次在朱家王朝统治下的继续“革命”,甚至再搞N次更加暴风骤雨式的“运动”,恐怕也只能收一时之效,且付出的成本远远大于所得,绝对是得不偿失的。

      明朝末年,腐败这种顽疾已经深入大明王朝的骨髓,所谓“病入膏肓,不可救药”,而且其统驭能力也已大打折扣,无论是钢性的统驭能力如东厂西厂锦衣卫的特务统治还是柔性的儒家伦理纲常,都已经很难像其兴盛时期那样深入到帝国疆域的每一个角落,这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已经有心无力了。而且,统治集团整体上的腐朽,早已经整体上沉湎于堕落与享乐之中,哪还顾得上其他?即使其中偶尔出现一两个稍有魄力妄想力挽狂澜的人,也是回天无力,既得利益集团已经被卷入了一个无法停止的漩涡,哪里稍微压缩得下鲸吞的胃口,只到整体上被撑死,或者被快要饿疯了的人民或暴民从外部侵入,最后,一切都被破殆尽了,然后,下一个王朝诞生,又开始了下一个周期的循环。

      既然王朝已经失去了自己对基层的统驭能力,那么基层便会被“底层精英”——这个术语是某些学者的创造

  ,在这里老夫聊且借用——所统治,这是必然的,也是无可选择的。那么在“金瓶梅”的时代,西门庆就是这千千万万个精英中的代表。

      西门庆尽管作为“底层精英”,在乡里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堪称土皇帝,却也知道,如果不能和政府搞好关系,单凭一已之力,如果真惹恼了政府,那么被政府拿下,尤其是当政府要抓他这个典型作“政治秀”时,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与政府抗衡的。那么,他就必须注意与政府官员搞好关系,好在西门庆在这方面出手是很大方的,而此时已经彻底腐化的产政府官员又是偏偏吃这一手的,只要西门庆有钱,他们之间很快就能够做到称兄道弟。尽管这些官员表面上也要上演几出“打黑除恶”戏,但无论打者被打者还是观众,都是心知肚明,火星人都不当真的。这种戏就如同古装戏中的打斗场面,锣鼓喧天,要的就是那种气氛。当然导演者是务求能将戏演得真一些,好博得人民群众的喝彩。开始群众的确是要喝彩的,但时间久了,看的次数多了,群众也会看出门道,场子也就会逐渐冷了下来。大家也就终于明白,人家尽管长得一黑一白,却终归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是同一个腐朽的专制政体上滋生出来的,流得是相同的血液,具有相同的基因——都是以榨取劳苦大众为生的。更多的时候,他们是相互利用,白道不好出面做的事,就请黑道当打手,比如强拆之类的事,黑兄弟就会大大地派上用场了。

      西门庆尽管只是“底层精英”,但其能量却不容忽视,其和国家干部之间的盘根错节的关系,也非一般人可以想像。比如西门庆就通过各种关系,攀上了蔡太师这位天大的“保护伞”,这样,除非皇帝老子,是没人能却得了西门庆的一根毫毛的,所以,即使西门庆原本一个街头混混,若想将他彻底法办,如果没有中央领导亲自干预,也是无能为力的。前一段时间从某杂志看到一名省纪委书记,欲惩治一名罪恶累累的村支书,但最终却无果而终,这位省纪委书记好歹也是一位省部级干部吧,但却对一个无任何品秩的村支书无可奈何,最后只好仰天长叹了一声:村官,I服了YOU!

      有人说,西门庆最终还是被武松给结果了,然而这不过是作者为了安慰我们这些善良的老百姓而已,实际的情况,更可能的是,武松绝大多数会被西门庆收买,充当其打手;个别不甘心被收买者,彼此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大家也可能成为井水不犯河水的兄弟,但若这位武松不识相,那最可能的结局是被西门庆除掉,随便制造一个什么车祸之类的,就搞定了。当然,这时他一定不会忘记借用他白道上的兄弟的力量,至少会让他们为自己打好掩护。

      只要看看我们周围形形色色的西门庆们,诸位自然会知道老夫所说无半点不实之词,也就会清楚我们的确生活在一个类“金瓶梅”的时代。

      畸形的市场经济

      据说,在明末,商品经济已经非常发达,但稍有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当时的商品经济是畸形的。

      众所周知,健康的商品经济必须是法治化的,正当竞争下的。而中国的商品经济,从来没有真正做到这一点。我们的市场经济之上,从来都是有一个高高在上的国家在左右一切。国家干预经济是正常的,但国家或者官僚参与市场竞争,与民争利,却绝对是社会的灾难,就像牧场里突然出现了一群狼,诸位看官所知道的,中国很多守法的、弱小的民营经济走向没落与破产,就是中国市场经济狼与羊的角逐中必然出现的结果。中国自古至今就存在严重的国家垄断,盐铁专营,历史悠久。所以中国从来不乏国家垄断资本,或者叫权力垄断资本。到了民国时期,我们就有了臭名昭著的“四大家族”,被我们定为官僚资本主义。当然这种官僚资本主义可谓空前,却绝非绝后,这就无需多说了,“路人皆知”的事,说多了反而令人生厌。

      在这种情况下,西门庆们若想生存,若想惬意地生存,除了和官商沆瀣一气之外,是别无其他出路的。西门庆既然能攀得上蔡太师,这方面自己也就更是水到渠成的事。官与商的一体化,必然导致更加严重的经济秩序的混乱,毒大米、地沟油、毒牛奶……这一切的一切,都与官商一体有着必然的联系。只要我们的政治体制还没有根本上的变革,诸位看官若想放心地吃饭,那种可能性就不会太大。

      畸形的文化。

      西门庆的时代,应该基本上是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至少在商品经济发达的地区是这样的。人们的价值观已经混乱,整个社会的凝聚力几乎是零。享乐已经被几乎整个社会认同。活着是为个享乐,别无其他追求,空气中的每一粒尘埃都充斥着欲望。官位金钱美女别墅轿车,房子位子车子票子……这一切物质化的东西成了世人的最高追求。不问来源如何,只要拥有这些东西,就会受到尊重。不名一文而品德高贵的的,被嗤之以鼻,甚至被讥为精神病,人们甚至连正常的扶老携幼救护伤残之类的义举都不敢做,一个司机若想拯救一名被别人的车撞伤的路人,那是要付出极大勇气了,因为这很可能会捉虱子上身,为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样的社会因为缺乏共同的价值观,缺乏凝聚力,所以社会一盘散沙,尽管人数众多,但综合国力却趋向于零。因为各种群体不是一条路上跑的车,形不成合力。任何一个问题,不同的群体都可能会给出截然相反的看法。这样的社会,人们对国家与社会的责任是漠视的,即使有关维护国家统一的问题,大众也可能是极为麻木的,台湾独立了与我何干,钓鱼岛被日本侵占了又碍我什么事?“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底层人对此无动于衷。而肉食者“鄙”,只关心自己捞到篮子里的肉,当然还有维稳,其实也就是得过且过。

      可能肉食者也知道,在一个毫无凝聚力的国家里,即使有十几亿人,那也不足以依仗,当年在金瓶梅的时代,整个中原地区,人口过亿,可谓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但却根本无法抵御满洲人的进攻,而实际上,当时多尔衮手下的八旗兵充其量不过数万人。没准才和外国人打起来,阵前倒戈,后院起火。那可就腹背受敌了,所以他们的主要精力,是看好自己的后院,别让早已憋足也气的大众将窝给端了。

      诸位可能责我说的过激,如此皇皇盛世,你却称为这是一个类金瓶梅的时代,可是,我要反问诸位的是,盛世之后该是什么“世”呢?不知那些经常将“盛世”一词挂在嘴上的人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没有。在这个腐败深入骨髓,坏人横行,官匪一家,娼寮遍地的盛世,其实早已表现出了末世的征候。这不是一个类“金瓶梅”的时代么?

      如果非要做一个修正的话,那我也只能说,这是一个比“金瓶梅”时代糟糕得多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