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向 凝聚 激励
——学者谈“北京精神”的提炼和培育
来源：北京日报，2011年9月26日
编者按：城市精神是一个城市独具特质的精神品格，是展示城市形象、引领城市发展的内在力量。为进一步增强北京文化软实力，充分发挥城市精神在“人文北京、科技北京、绿色北京”建设和中国特色世界城市建设中的导向、凝聚、激励作用，“北京精神”提炼培育工作正在深入全面地展开。为此，本刊邀请韩震、陈来、吴潜涛、许传玺、陈柳钦五位学者，就城市精神的内涵、特质有哪些，国际国内一些大城市的城市精神特点是什么，为什么要提炼和培育“北京精神”等为大家所关注的问题，加以阐述。
城市精神要反映文化精髓
韩 震
一个城市的精神表现为这个城市所有特征在观念层面的凝聚。在这个意义上，一个城市的精神就是其文化的精髓和灵魂。作为人集中聚集生活的地方，城市肯定有许多共同的地方。因此，在不同的城市之间，必定有许许多多共同的精神特质。譬如，在当今世界范围内，除了处于战乱中的地方之外，所有的城市都追求繁荣、宜居、和谐，大都力求崇尚道德、尊重法治、向往文明秩序。作为有不同历史境遇的聚集地，不同的城市肯定又有自己的特点。因此，在不同的城市之间，必定有不同的精神特质。不同城市的不同精神特质，往往由其现实地位所决定。譬如，波士顿因附近的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号称“知识的首都”；布鲁塞尔因欧盟总部的原因自称“欧洲的心脏”。城市的不同精神特质，也往往与历史所形成的文化传统相联系。譬如，巴黎的自由与艺术气质，里约热内卢的热情奔放。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一个城市的精神表达，正面说必须反映这个城市的精神特质，用否定性语言说是不能太多太繁，太多了必然讲成所有城市的共同特点。
如果城市精神必须反映历史传统和现实地位，那么所谓“北京精神”就是北京在历史时空中逐渐凝练而成的体现北京城市观念层面特征和气质的特质。
首先，作为一个城市稳定的观念的特质，北京精神必须反映北京城市特殊的文化传统。北京精神应该是在北京的文化传统中孕育形成的，而北京的文化传统应该与北京特有的地理所形成的文化交融的特征息息相关。北京处在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交错线上，又处于不同民族交流与融合的交错线上。这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其处在各种文明错综复杂的碰撞与融合的过程之中。由于游牧民族的不断冲击，从而形成北京特殊的文化气质。在历史上，农耕文明在这里与匈奴、契丹、蒙古冲突，并且因冲突而形成深度文化融合。北京人往往不断变换地在不同文化的统治下生活，这必然解除了人们对“他者”的恐惧和抵制的狭隘心理，从而造成了北京人的豁达、大气。所以，有人认为，抓住不同民族矛盾的线索，也就可以理解民族矛盾促成了民族的融合。这造成了北京不同于西安、洛阳、南京的精神特质。
其次，作为一个城市稳定的观念的特质，北京精神应该与北京在中国历史中的特殊地位密切相联。北京的历史地位是怎样的？自公元1153年，北京开始成为都城。但那时是宋、金、夏三国鼎立，北京还不是唯一的国都。金以燕京为国都共82年。公元1264年，元迁都燕京改称大都并且统一中国，北京始成为首都。后来，明朝时，南京与北京相继为国都。公元1644年，清军入关占领北京，当年9月定都北京，直到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民国期间，首都仍然在南京与北京之间徘徊，凡民国政府不在北京时，北京就改称“北平”。当然，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有许多城市作为王朝国都存在，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自元朝以来到现在，北京作为中国政治中心的地位是持久的。尽管南京曾经是明朝和民国政府时期的国都，但都不是唯一的国都。而且民国政府只有短短的38年历史，还有多年政府没有在南京。近千年的国家政治中心的地位，决定了北京人的精神特质：不仅吸引着全国各地的政治、经济、思想、文化、艺术精英，而且也通过选择且提升确立代表国家的政治理论、思想意识、文化形式和艺术形态。
最后，作为一个城市稳定的观念的特质，北京精神必须反映北京城市的当代地位和现实状态。由此可见，北京精神必须与北京作为国都的首善之区的地位相联系。“首善”一词源于《史记·儒林列传》：“建首善自京师始”。用现代语言说，首都要能够在文化、政治和生活方式上起到表率作用，在社会发展方面具有率先作用，在各方面都是最优秀、最好的。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并定都北京。北京成为新中国的名副其实的政治和文化中心。北京不仅是一个城市，而且是中国的心脏。尤其是，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不断提升，北京作为大国首都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在当今世界，国际上出现了事情，人们不仅要看华盛顿、纽约，看伦敦、巴黎，也要看北京的反映、听北京的声音。在建设世界城市的过程中，北京将进一步解放思想，扩大开放，海纳百川，吸收世界文化的优秀成果，不断提升城市综合竞争力。北京盛大恢弘的气势、海纳百川的胸怀，既体现了其悠久的历史传统、深厚的文化积淀，又反映了当代北京稳定协调发展，努力构建繁荣、文明、和谐、宜居的社会主义和谐社会首善之区的现状。
综上所述，我认为，海纳百川的包容气度，融古拓新的首善意识，就是北京精神的体现。海纳百川方为海，融古拓新成首善。北京在漫长的统一的多民族国家逐步形成和巩固的过程中，在迈向世界城市的进程中，以自己博大的胸怀，广泛吸引和凝聚各民族、各层次、各领域优秀的文化，形成了兼容并蓄、多元共生、和谐共处的文化形态。但是，北京不仅包容，而且选择；不仅选择，而且改造提升。例如，徽班进京，成为国粹的已经不是原来的徽班，而是京剧；山东人到北京卖烤鸭，把山东饼、大葱、大酱也带来，但世界闻名的却是北京烤鸭。在这个意义上，我相信，鉴于海纳百川的包容气度，融古拓新的首善意识，北京通过吸纳、吸收、消化，将会创造更加灿烂的新文化。
（作者为北京师范大学副校长、价值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北京文化发展研究院常务副院长）
为什么要提炼和培育“北京精神”
许传玺
城市精神是一个城市特有的精神品格，是对该城市整体特点和价值追求的高度概括。提炼和培育城市精神，是一个城市发展成熟、实现文化自觉的重要标志。作为展示城市形象、引领城市发展的一面旗帜，城市精神又能凝聚力量、激励斗志，进一步推动一个城市的繁荣发展。这里谈谈提炼和培育“北京精神”的必要性。
提炼和培育“北京精神”是北京实现可持续发展、建设世界城市的必然要求。城市精神蕴含着城市发展所追求的境界，对其形象塑造和长远发展具有长期、持久的引领和促进作用。如果只注重城市硬件建设，而忽略其自身的精神品格塑造，结果必将造成物质文明“一手强”与精神文明“一手弱”，城市就不可能持续、健康发展。北京与世界城市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要实现建设世界城市的目标，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提炼和培育“北京精神”，就是这个过程的一个重要步骤，是一个文化自觉、身份自觉的重要过程，是北京实现进一步发展、建成世界城市的必然要求。
提炼和培育“北京精神”可以为北京建设世界城市提供必要的精神动力和支持。正如民族精神是一个民族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精神支撑一样，城市精神也是一个城市建设和发展的精神支柱和动力。通过提炼和培育“北京精神”，我们可以更好地发挥人文精神在北京建设世界城市中的导向、凝聚和激励作用，调动全体北京市民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增强他们对北京的自豪感、荣誉感和责任感，将自己的聪明才智贡献于北京的世界城市建设。
提炼和培育“北京精神”是凸显北京城市特色、提升北京文化竞争力的需要。特色是一个城市的魅力和竞争力所在。纽约、伦敦等之所以成为全球公认的世界城市，不仅仅是因为它们经济繁荣、文化发达，等等，也是因为它们拥有内在的、成熟的城市精神。北京要建设世界城市，也必须在世界城市之林中凸显出北京的独特个性和魅力。“北京精神”是北京的精、气、神，是北京之所以成为北京的文化名片。在北京城市发展的现阶段，如何通过提炼和培育“北京精神”，使北京城市建设更好地展示北京的人文精神风貌和文化特色，培育和提升北京的文化竞争力，这已经成为北京城市建设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提炼和培育“北京精神”是促进人文关怀、提升北京市民综合素质的需要。建设世界城市，需要进一步提高全体北京市民的素质。没有良好的市民素质作后盾，建设世界城市是不可能的。而市民素质的提高，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北京城市精神的塑造。这是因为，城市精神在本质上是一种人文精神。在描摹城市发展所追求的高境界时，城市精神也必须尊重和维护全体市民的尊严和价值。同时，每一位北京市民也是提炼和培育“北京精神”的主体，是“北京精神”的具体塑造者、体现者和传播者。提炼和培育“北京精神”，不仅是提升北京城市文明程度的需要，也是提高北京市民文明素质的需要。
到底什么是“北京精神”？这其实是一个不容易回答的问题。提炼和概括“北京精神”应当坚持这样几个原则：
“以人为本”原则；本土化原则；国际化原则；实然性原则；概括性原则。
（作者为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党组成员、副院长；美国耶鲁大学社会文化人类学博士、哈佛大学法学博士）
城市精神是城市发展的动力之源
吴潜涛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迅猛发展、综合国力竞争的日趋激烈，城市发展问题越来越被重视，城市精神的研究已日益彰显为学术领域的热门话题。正确把握城市精神的实质，对于促进社会主义文化的繁荣发展，加快推进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建设，具有重要理论和实践意义。
任何城市的存在发展都离不开崇高的城市精神。城市精神是一座城市的历史传统、文化底蕴、时代风貌、文明素养的总概括，它集中体现为城市市民追求的共同理想、确立的共同价值观、形成的共同思维方式和共同品格，是城市意识整体中最高层面的内容，或者说是城市意识的最高形式。
城市精神的本质及其特殊品格，决定了它在城市发展中不可代替的动力之源的重要地位。列宁曾经指出：“城市是经济、政治和人民生活的中心，是前进的主要动力。”概括地讲，城市精神这种动力功能主要体现在如下方面：
第一，导向和引领功能。城市精神集中体现一定社会的理想信念、道德准则和精神风尚，它如同灯塔，对城市的发展方向、市民精神面貌的塑造以及市民的价值判断和行为规范的选择，具有引领和导向功能，有利于形成奋发向上、崇尚奉献、团结友爱、平等互助的良好风尚。
第二，凝聚和激励功能。城市精神是城市大多数成员认同的心理素质、思想感情、价值取向和行为准则，具有很强的亲和力和融合力，它就像一条纽带，能够把全市不同职业、不同年龄甚至不同区域的人凝聚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合力；能够激发市民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促使他们产生强烈的责任感、荣誉感、自豪感和使命感，自觉地为城市建设和发展奉献智慧和力量。
第三，辐射与传导功能。城市精神有很大的辐射作用，它不仅可以由大城市到中等城市到小城镇，最后到乡村，还可以从国内辐射到国外。最终，通过城市精神的辐射与传导把城市生活方式、文明礼仪传播到农村偏远地区，成为一个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重要精神支撑。
（作者为清华大学高校德育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
城市精神是城市文化传统的核心
陈来
北京是一座既古典而又现代的伟大城市。以召公封于燕为标志，北京建城已经有3000余年。从元代算起，北京作为统一国家的中央首都已有700余年。特别是明清以来，除了20世纪20年代后期到40年代后期这短短的20年外，在几百年间北京作为中国的首都城市，在历史的发展中早已形成了它的有特色的城市精神。
所谓城市精神，主要是指城市的主体人群及城市建筑等综合体现出来的精神、气质和面貌。北京的城市精神是北京城市文化传统的核心。今天，我们在把北京建设成新的世界城市的进程中，必须把握住北京的城市精神，使得北京的现代发展与建设能够传承其固有的精神和传统，并在此基础上发扬光大。
（作者为清华大学国学院院长）
城市精神五大特征
陈柳钦
城市不应仅注重它的文明的外壳，即钢筋混凝土的堆砌，还应该有自己的灵魂，也就是城市精神。城市精神是一个城市社会风气、城市面貌、市民素质的综合反映，是城市创造力和凝聚力的生动展现，是一个城市的精、气、神。城市精神的基本特征表现在：
一、城市精神是在城市整个发展过程中逐步形成的，具有历史性和传承性特征。
城市是一种历史文化现象，每个时代都在城市建设中留下了自己的痕迹。比如，伦敦的城市精神被概括为：历史与现实的和谐统一;人和自然的和谐统一;不畏强暴，坚强不屈的英雄意志。这一城市精神更多地表现出伦敦面对纷繁世界时的一种沉稳冷静的绅士态度，这一态度是英国曾经作为世界老大帝国的历史遗产，但也在二战中成为应对德国法西斯的取胜之道，经受了实践的考验。英国伦敦期望这种历史遗产使伦敦别具一格地位列于世界性国际大都市的行列。
城市通过自身集中的物质和文化力量加速了人类交往活动的形成，并通过城市的各种有形的物质形态和非物质的意识形态载体一代一代传承下来，这个不断传承的城市灵魂就是“城市精神”。城市精神是一个长期的、历史的积淀。城市的精神追求是城市历史底蕴和时代气息的总和，代表着一个城市的“气象”。
二、城市精神是一种民族精神。
一个民族，没有振奋的精神和高尚的品格，就不可能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一个城市的精神总是同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精神联系在一起的。城市精神的民族性，既体现着对民族文化传统的继承，也体现着对民族文化传统的反省。任何城市都是在民族文化摇篮和社会历史变迁中形成和发展起来的，城市的政治、经济、文化必然打上民族和国家的烙印。因此，城市精神根植于民族精神，服务于国家精神，是国家精神和民族精神的凝聚点和闪光点。
三、城市精神是一种时代精神。
城市精神要深入民心，促进社会发展进步，就必然要反映时代特征，体现时代要求，具有时代性特征。城市精神不是一成不变的，是不断与时俱进、创新发展的。现代城市是开放的、多元的、宽容的，应能够吸纳一切、包容一切、融化一切。一个与时俱进的城市，必然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弘扬和培育反映时代要求、富有时代气息的新型时代精神。
四、城市精神是一种人文精神。
人文精神就是关心人、尊重人、以人为本的精神。具体来讲，人文精神则应该是指内含在文化中的人的价值、境界、理想、文明程度和道德追求。人文精神是一种普遍的人类自我关怀，表现为对人的尊严、价值、命运的维护、追求和关切，对人类遗留下来的各种精神文化现象的高度珍视，对一种全面发展的理想人格的肯定和塑造;从某种意义上说，人之所以是万物之灵，就在于他有人文，有自己独特的精神文化。人文精神既与以神为中心的宗教精神有别，也与以物为中心、见物不见人的商品拜物教不同。城市是文化的中心，城市应该是凸现人文精神的地方。每个城市，无论大小，都有自己的文化品位、艺术韵味和个性魅力。城市人文精神是城市文化的灵魂，是城市精神文化的本质。城市精神好比一条龙，人文精神好比画龙点睛，人文精神就是龙的眼睛。一个人文精神缺失、毫无文化特色的平庸城市是缺乏凝聚力的。
五、城市精神具有张扬城市个性的异质性特征。
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经济一体化的加速，国际人口流动频繁，异质文化共存的现象越来越普遍。异质性换个角度就是多样性。城市的魅力在于它的特色。城市特色蕴于多种多样的内容与形式中，有历史的、传统的特色，有民族的、地方的特色，有新兴的、时代的特色，有景观、环境的特色，也有产业的、功能的特色等。比如，巴黎的城市魅力为：“浪漫之都”、“服饰之都”、“时尚之都”、“设计之都”和“艺术之都”。独特的城市个性，体现着一座城市卓尔不群的风格与魅力。
（作者为天津社会科学院城市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城市经济专家）
相关链接
城市精神格言
“将一个城市和一座乡村区别开来的不是它的范围和尺度，而是它与生俱来的城市精神。”
——斯宾格勒
国外部分城市的城市精神
纽约精神：纽约有一种城市指南，书名就是“纽约精神”。纽约城市网站的名字也是“纽约精神”。关于纽约精神的议论很多，比较集中的有以下几点：一、高度的融合力。二、卓越的创造力。三、强大的竞争力。四、非凡的应变力。
伦敦精神：一、历史与现实的和谐统一。二、人和自然的和谐统一。三、永不屈服的坚强精神。
巴黎精神：谈得最多的是：时尚之都，浪漫之都，文化之都，服饰之都。
东京精神：东京的学者曾写过一本《东京学》，专门研究东京城市精神，包括东京人的气质、东京的人际关系、东京的女性、东京的风俗。书中将东京城市精神概括为干练、优雅、合作。
新加坡精神：国家至上，社会为先；家庭为根，社会为本；关怀扶持，尊重个人；求同存异，协商共识；种族和谐，宗教宽容。
国内部分城市的城市精神
上海：海纳百川、追求卓越、开明睿智、大气谦和。
青岛：诚信、博大、和谐、卓越。
杭州：精致和谐、大气开放。
广州：敢为人先、奋发向上、团结友爱、自强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