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现代化,实质是“从西边出太阳”:
——让农业这个夕阳西下的产业,变为旭日东升的朝阳产业。
21世纪要实现农业现代化,我认为要讲两句话:农业产业化,产业信息化。
前者体现以工业化带动农业(现代)化,后者体现以信息化带动工业(现代)化。
“产业化+信息化”,就是用工业文明和信息文明一起“带动”农业文明,只有产业化和信息化这两匹马一齐拉,中国农业才会跨越式地走上现代化之路。
“以工业化带动信息化”,我主张要以产业信息化(或者说实业信息化)为突破口,而农业信息化,是这个突破口最容易突破的环节;从农业产业化战略出发,我认为有必要分为两个阶段,传统的产业化,实质是工业化;现代的产业化,实质是信息化。以工业生产方式为基础的农业产业化,最终要迈向以信息生产方式为基础的产业信息化。我认为,中国当前在发达地区,农业产业化有必要率先迈向第二个台阶,为全国农业现代化打开突破口,也为国家信息化打开突破口。
产业信息化的含义,对于农业产业化,就是以信息化的生产方式,改造原来工业化生产方式意义上的“产业化”,进行更高阶段上的现代农业产业化,实现信息时代的农业现代化。
“西边出太阳”的历史背景
之所以提出“两阶段”论(“两阶段”指产业化、信息化两阶段,或传统产业化、现代产业化两阶段),是因为大背景发生了变化。
当初提出农业产业化(在两阶段论中,相当于传统农业产业化),背景是中国经济正在将农业经济融入工业化大盘子,使二元经济一元化。这个一元化,定位和统一于工业化意义上的现代化。此前二元经济的特征是,农业生产采用农业生产方式(自给自足),工业生产采用工业生产方式,中国经济整体上是半农业、半工业的混合生产方式。随着改革从农业深化到城市,客观上要求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结合,形成城乡一体的统一的生产方式。这个生产方式,不可能是落后的农业生产方式,只能是当时相对先进的工业生产方式。农业产业化,实质是用工业生产方式,完成农业生产任务。采用工业生产方式,与完成工业任务、办工业是两回事。调整之后,完成农业任务的农业经济和完成工业任务的工业经济,都采用工业生产方式。从这个意义上说,传统的农业产业化的提出,是中国从半农业化、半工业化经济,走向工业化意义的现代化经济的转折点。
农业产业化,是姜春云领导山东经济时,首先从实践中创造出来的经验。后来,姜春云成为全国农业的领导者。90年代中期,最先把这一经验总结出来的,是现任《农民日报》社长、总编辑的张德修。在张德修的头版文章出来后三个月,我在《农民日报》三版头条以农业产业化代表农村改革与发展方向为大标题,在报界第一个提出把农业产业化作为总的农业政策。有关文献已客观记载了这一过程。后来,当农业产业化真的成为主要政策时,也到了我离开农业领域的时候。临别前,曾有人跟我说,你那篇文章内容是对的,但当时中央还没有提,你先提了,就是冒进,冒进有错。我无言以对。
今天,我还要再“冒”一下,因为我现在搞的是未来学,不用担心是否代表现行政策。正如我当年在工业化背景下看到农业产业化代表历史发展方向一样,现在我在信息化背景下看到农业信息化代表农业产业化的新阶段。所以把它直率地说过来。
当前背景上最大的变化,是全球正在从以工业化为标准的现代化,迈向以信息化为标准的现代化。我个人认为,以2000年为界,此前由周恩来总理提出的“四个现代化”,都是以工业化为主导的现代化。今后的现代化,应当以江泽民总书记提出的“四个现代化,哪一个化都离不开信息化”为指导。当五中全会提出“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后,我认为过去提倡的以工业化带动农业(现代)化的思路,需要注入新内容了。因为工业生产方式已成为一种传统生产方式,成为一种需要由信息生产方式带动改造的生产方式。单纯以工业生产方式搞农业的做法,在发达地区,可以向以信息化生产方式搞农业的方向适当调整,形成与全局上“工业化和信息化并举”,“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相协调的农业政策。
“从西边出太阳”是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所谓“从西边出太阳”,就是农业产业从夕阳产业一下变为朝阳产业。如果说两年前我提出“农民比工人先上网”,美国未来学家戴森提出农民比工人更适应信息生产方式,许多人还不理解。但这一切,眼下突然变为一种现实的可能。这不是偶然的。因为信息生产方式,与农民、农业的相近程度,大于与工人、工业的相近程度。在经济学理论上,农业经济与信息经济,同属直接经济;而工业经济属于相反的迂回经济。直接经济,就是生产者与消费者直接结合的经济;迂回经济,就是生产者与消费者(通过中间环节)间接结合的经济。以自然血缘关系直接结合,是自给自足的直接经济;以信息技术和生命技术直接结合,是社会化的直接经济。工人接受网络,需要逆着改变生产方式;农民接受网络,却可以顺着接受生产方式。这就是农业信息化的机遇所在。
把农业产业化发展到农业信息化阶段,实现现代化,可以顺着农民的本性改造农民,而不必逆着农民的本性蛮干。我一直认为,农民有天然的接受网络的倾向,这不是训练出来的,这和工人的情况完全不同。中关村全体小男生小女生让一个陕西农民领导上网潮流,接受飞宇网吧的文化洗礼,偶然之中有一定必然性。因为“地球村”文化与“地头村”文化骨髓里相通,都是直接性至上的文化,这个陕西农民对网络的直觉,是从村里培养出来的;而中关村的小男生小女生娇生惯养,哪懂“村”的妙味,只好被农民牵着鼻子走。中关村现在到处是农民,快成农民村了。这种农民与知识分子直接结合的文化现象,应当好好总结一下。因为这种现象极具前卫色彩,历史将证明,它反映了中国下一步现代化的某种基调和前兆。只是农民现在还不能普遍具备相关的教育条件和设施条件,一旦条件哪怕达到工人上网条件的程度,农民搞信息化的积极性,就会象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那样,如火山爆发,再闹出一二“伟大创造”,把中国经济的面貌改变得底儿掉。中国的战略设计如果对这种时代动向不敏感,将实在遗憾。
“西边出太阳”的理论基础
第一阶段的农业产业化,同传统农业相比,提高了一个文明层次,所以是历史进步。现在的问题是,它提高到的那个文明层次,现在又落后了,不代表最“先进社会生产力”了。第二阶段的农业产业化,同工业方式比,又提高了一个文明层次,再次指向新的历史进步。我们对此需要有所认识。清晰界定政策的含义,有必要指出它的理论特征。我们需要讲清楚:两个阶段的农业产业化,根本的联系和区别在哪里。
1、“工业化带动”意义上的农业产业化
“工业化带动”意义上的农业产业化,它所引入的工业生产方式,核心特征是“社会化”生产方式。具体说,是用生产者与消费者分离,打破生产者与消费者合一(自然经济)。是用工业生产方式,取代农业生产方式。工业社会化的生产方式,有两个基本面:一是生产者和消费者拉开后,通过增加中间环节(如产供销中介等),实现价值增殖。一是生产者与消费者时空距离拉得越开,社会化程度越强,管理层次越增加,管理费用越上升。农业产业化的规律,是由这种规律支配的。
一方面,农业产业化,呈现为产、供、销各种中间环节的不断增加,它提高了社会化程度,使农产品增值,带来了新的收入。带来的新问题是,增加的利益,到底归中间(龙头企业、中介组织),还是归两边(生产者与消费者)?龙头企业与农民利益上的一系列矛盾由此而起。按工业生产方式原理,增值既然来自中间环节的增加,应归属中间环节;但政策总是希望“龙头”让利给农民和农产品消费者(如居民)。对这种矛盾,传统农业产业化难以从根上解决,但农业信息化却有自己根上的解决办法。
另一方面,农业产业化,社会化服务程度越高,按工业规律,应当管理层次越多,管理成本越高。但农业产业不同于工业企业,不是企业内部管理,而是市场契约联系,市场无法象企业那样关起门自己分层。虽然客观上存在要求分层的实际压力,但政策和农产品市场的特殊性,要求只有两个层次,即家庭经营这一层和社会化服务这一层。按工业生产方式的规律,社会化提高,分层水平不提高的代价,一定是市场交易费用比企业内部交易费用高,结果是服务组织不是以降低效率,就是以更多的管理费用为代价。表现为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的艰难处境,按现有方式经营,不仅效率提不高,达不到真正的工业组织的水平;而且达到同等效率的管理成本还比工业组织高,除非他放弃不做。这是传统农业产业化另一个难解之题,而农业信息化也有根本上的解决办法。
工业化生产方式带动意义上的农业产业化,以迂回生产方式替代传统直接生产方式,确实带来了增值利益,也确实提高了社会化水平;但是,迂回生产方式要求的是“利益多了归中间”,直接生产方式要求的是“利益不多归两头”,这种矛盾是客观存在的。
2、“信息化带动”意义上的农业产业化
信息化带动意义上的农业产业化,是用信息化生产方式,再造工业化经营行为,完成农业任务。信息化生产方式的核心,是“直接化”生产方式,是生产者与消费者在更先进社会生产力条件下直接结合的生产方式。信息化生产方式也有两个基本面,一是价值增殖来自生产者与消费者的融合,关系越直接化,价值越高,中间环节的磨擦越小,价值创造越多。一是生产者与消费者时空距离拉得越开,社会化程度越高,管理层次越少,管理费用越降低。这两个基本面,都与工业社会化生产方式相反,却与传统农业生产方式“形似”。但它并不是回到传统农业生产方式,而是否定之否定。即肯定了自然经济和家庭经营在生产和消费直接结合的优点,否定了它们缺乏社会化的缺点;肯定了工业经济和社会化服务在社会化上的优点,否定了它们在迂回过程中,中间耗费随效率提高增大的缺点。
将农业产业化提高到信息化阶段,可以有效解决农业产业化第一阶段的两个突出矛盾。一是从根子上缓和与理顺龙头企业与农民之间的利益关系。用信息化方式进行产业化经营,依据的价值论是使生产者和消费者利益最大化,而不是中间人利益最大化。但这不意味着让龙头去“学雷锋做好事”。举个例子,康柏经营电脑是靠分销商代理,分销商相当于农民和居民之间的龙头企业,利益大半被它们获得。戴尔公司搞电脑直销,用成本更低,效更高的电脑网络替代了分销商,这部分利益就可以增进生产者与消费者价值。传统观念是,在农民(生产者)和居民(消费者)间,要想社会化,离了有形的中间人就办不成事。但信息化的思路是,让那些龙头企业去进行信息化转型,从原来发100分功,耗100能,转变为发200分功,耗50分能。正如戴尔公司用网络这个中间环节取代实体的分销商,自己并没有做什么牺牲一样,龙头企业一旦实现转型,是利用“先进社会生产力”达成增效减耗,而不是农民向他“争利”的结果,自然也谈不上让他“学雷锋做好事”。用先进生产力为市场经济铺路,使生产关系趋于协调,减少改革阻力,可以替代农业产业化中各种“为了市场”而进行“非市场”干涉的怪现象。
解决的另一个矛盾,是为社会化服务组织解围。传统农业产业化组织,在双层经营制度设定下,业务运转有点类似价值链管理。这本是一种比工业企业组织更先进的管理方式。但有一点,价值链管理不可能在工业生产力下实现,这一点并没有被充分考虑到。国际管理学界,也是最近才找到问题的症结。这个症结是,价值链管理的本质是用市场契约替代企业组织,以降低交易费用;但根据新制度经济学经典理论,企业组织替代市场契约,正是为了降低交易费用。二者打起架来。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企业用SAP原有ERP软件管理价值链,结果成本不仅没降下来,反而提高的原因。解决办法,去年刚找到,就是用网络扁平化,替代市场扁平化。因为网络的产权边际收益递增,而市场的产权权际收益递减。农村原有社会化服组织的制度设计,酷似SAP的ERP软件遇到的问题,是由工业文明的内在矛盾造成的,而不是实施和操作不当产生的问题。SAP现在的解决方案是,将企业ERP改造为基于WEB的ERP,利用“网络效应”(边际成本递减)这一“先进社会生产力”特性,去冲管理成本,让交易费用不随市场契约范围扩大而递增,反而是交易范围越大,管理成本越小,这样就解了价值链管理的“套”。对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来说,信息化带来的机遇要大于挑战,因为“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既然还没工业化,没有金字塔化,也就免了,可以“将错就错”, 两步并做一步,将原来“既要效率,又不分层”相对工业化而言反常的操作,一步同信息化方式接轨,用网络替代市场,大白话叫“把市场搬到家门口”(确切说,市场搬到屏幕上,已经不是门口,而是进屋了)。最妙的是,“既要效率,又不分层”放在网络环境下,正好再正点不过了,于是农业社会化服务组织就可以“歪打正着”,直中信息化的靶心。这种制度设计最大的好处,是可以保持现有双层经营体制不变,只要把“工业”生产力替换成“信息”生产力,就齐活了。马克思也早把这个思路理论化了,叫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或用现在的话说,叫用发展促改革;最后,还可以代表“先进社会生产力”,一举三得。
“西边出太阳”,不是大白天说梦话,而是群众实践的总结。
我认为,有几个地方的经验值得提到一定高度上来总结。
一是海城经验(以农业信息化促农业产业化):海城从上到下建立了把信息化与产业化结合起来的体系。其中既有辽宁省农村信息科技示范户工程,“农家网吧”等,又有自己的网络设施、信息资源、信息技术、人才、政策等方面的信息化体系,以及龙头企业、服务组织和家庭经营的产业化体系。另外,北京也有学习法国农业信息化,实现现代化的经验。
二是黄冈经验(虚拟龙头,农民得利):该市已建成了以网络信息企业黄冈网朝公司为龙头,县市区信息中心为支撑点,乡镇中介服务公司为联接点,村级农户直接上网为基础的电脑农业信息网络。据介绍,截至去年12月25日,全市农民通过上网,销售蔬菜、茶叶、水产等农副产品20大类40多个品种,销售数量达到1.5亿公斤,销售收入8亿多元。
三是安徽经验:(网络替代市场,实际进行交易):安徽实施“信息入乡工程”。到去年11月底,在全省18个市地、61个县区全部建起农村综合经济信息网服务中心的基础上,1800多个乡镇中又有1500多个乡镇建起了信息网站,为农民致富架起可靠的信息桥梁。据不完全统计,仅农产品网上交易一项,就已累计实现3亿多元的交易额。农民说:“过去出门找市场,如今在家上农网。
国家科技部李学勇副部长在接受采访时说,农业信息化将是21世纪农业的重要标志。这话要在中国成了现实,太阳从西边出来,就”虚拟“实现了。
让农业从西边出太阳
评论
编辑推荐
15 vi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