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妮自传(2)


 

     我现在还能清楚地记得我入学的情景。我的哥哥姐姐都是虚岁七岁就上学,我也不例外。 
    那一天,我母亲对我说:“秀妮,你爹叫你去学堂,他帮你报了名了。”我听了,好开心。哈哈,我也可以去读书,真好玩。于是我母亲帮我捡了一个姐姐用旧的书包,稍微缝了一下,就让我背着去学校。学校就在我家不远的地方。我三步并着两脚来到学校。可是一进校门,我看见高年级的孩子都在教室里,而我们这些刚启蒙的孩子不知道坐哪个教室,就在外面玩。反正无事,我就把书包拿下来,看看书包里有什么。呵呵,除了一支铅笔和一个写字本,什么也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村里书记的老婆来了。她说:“一年级的学生坐这个教室。”我们往她指的方向看,哦?哪不是以往存放拖拉机的地方吗?但是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就跟着她进去了。待我们坐定,她说:“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她当老师?她平常不是在家带孩子吗?可是我们都还小,也不知道大人们的安排。
   我刚入学的那一年,刚好文化大革命结束,学校连课本都没有买够, 我们都是三个人共一套课本。因为我年龄偏小,他们就不让我保管书本(只有语文,算术两本书),所以我每天背着个几乎是空空的书包上学。在学校里,也没学到什么东西。有时背背毛主席语录,有时还会跟着大人出去,沿着村庄走,举举手,喊一些口号。至于喊什么,我也不记得了。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过了一年。
   后来,读二年级时,换了一个语文老师,他一直教我语文,直到我小学毕业。
   这个语文老师,给我的印象非常深。我喜欢他的为人,更喜欢他教育我们做人的道理。我曾经写过一篇《我的老师》,以表我对他的思念之情。因为他离开我们已有十几年了。
   记得我读四年级时,要去公社中心小学参加比赛。因我个子小,走不赢其它的同学,他嫌我走得慢,就用一只手,像老鹰抓小鸡般把我提起来走,其它同学都笑话我。他提我走一段路,我自己走一段路,终于准时赶到考场。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给我们讲笑话,我们就这样笑着跳着,不知不觉地就到家了。
   小学五年,我很顺利地读完了。那时小学升初中,还要经过考试。我是我村里唯一的一个考起初中的女孩子。我应该感谢我村里的那些老师们。因为他们并不是正式的老师,他们要干农活挣工分,还要教我们读书。那个时候,教书的老师只能挣一些工分,没有现金。但老师们从不会无故缺我们的课。一到农忙,他们也要参加生产活动。




                   附:《我的老师》一文 


    说起自己的老师,我最不能忘记的是我小学的一个语文老师.从小二年级到五年级,他一直教我语文.
     他那时还是一个民办教师.每天上完课,还要干许多的农活. 记得还在分田上户前,我与他是一个组的.我有时也会去参加生产队活动.他见了我,小小年纪,也来干农活,就笑着对我说:"好呀,来参加劳动,对你将来有好处.因为这会让你知道,粮食是来之不易的."因我只是一时好玩才去的,也没想那么多.听了他说的话,只是笑笑.
     但有一次他在课堂上的一个小小问题,却让我深深体会到,无论做什么,如果你不做生活的有心人,你就是每天与它打交道也是也不知道的.记得是四年级的一个星期一的上午.老师因事迟到了.当他匆匆忙忙走进教室时,同学们已经等他很久了,但看到他满身是汗时,我们没有做声,只静静地看着他.他也默默地环视了一下我们,然后定了定神,笑着对我们说:"老师今天迟到,是有原因的.因为今天有人来传授一种新技术.就是杂交水稻授粉技术."因为我们都很小,别说什么很深的知识,我们连最简单的栽禾也不会,所以我们睁大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做声.这时老师接着说:"我们都到过田里,都见过大人们栽禾,你们也割过禾,也下田拔过猪草,你们告诉我,禾苗会不会开花?" 老师刚问完,整个教室就象炸开了锅.有的说会,有的说不会.但没有一个人敢肯定地说会还是不会.这时我慢慢地站起来,小声地说:"会."老师听后,当时没有做声,只是继续问同学,但同学们都不太肯定,最后,老师笑了,说:"刚才这个同学说对了,禾苗会开花."我一听,很开心.因为我曾经听老师说过,干农活对你将来有好处,当时我不觉得他说话的意思,现在我明白了,做任何事都有它本身的意义呢.
      然后老师给我们讲了杂交水稻授粉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我们都是农村生农村长的孩子,他稍微一说,我们就明白了.然后老师还说了一句话.他说:"同学们,你们的理想可能不是回老家来干农活,但无论你将来做什么,千万不要忘了,自己是来自哪里的.你们的根就在这里,就在这个偏僻地山村."
    听了老师的话,看着他带有泥点的衣服,我们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
    长大后,我考起了大学,我是我村庄里最早的一个女大学生.后来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制.每次放寒暑假,我都会回去帮忙收割水稻.也经常能碰到我的老师,他还是身兼几职:丈夫,三个孩子的父亲,几十个孩子的老师.每次见到我,都会笑着问:'还习惯吧?"我会用力地点点头.因为我永远记得他对我们说的一句话:"我们的根在这儿!"
    后来,我被分配到一个离我老家很远的乡镇中学教书.每年寒暑假,我回到老家,也会去看看我的老师,每次见到我,他都很高兴.他的生活过得很清贫.虽然他已转正,但工资也不算高.但他总是那么的乐观,说:"现在政策好了,我们有了新的教学大楼了."以前我读书是在一所破旧的祠堂里.看到老师那满足的神情,我很感动.我现在也是一个老师,我的工资比他高,但我们的心境却不一样.可我不敢表露出来.
   但是,就在他转正不到四年的一个正月初七,他突然得了一种怪病,七窍流血,当场就不治而亡.当我听到这个恶耗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在他死前的三天,我到娘家拜年,我也见到他.他还笑着对我说:"你比我们舒服吧?我们这因为偏僻,没有老师愿来这里.我们这里的老师一个顶两个半呢."可谁曾想到,这竟然成了他的遗言.我想他一定是带着遗憾走的.因为他是那么的不放心这些孩子.他当时已经是我们村小的负责人.

   老师,您安息吧!我们村小已经被合并了.只剩一年级和二年级了.并且我们村已经通了公路了.如果您还在的话,您一定会继续教这些孩子,告诉他们,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老师,您在天堂,也会含笑地看着我们.因为您还惦记着您的那些孩子.我们也永远不会忘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