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接到一个未曾谋面的朋友的电话,问起我是否愿意替人写书,对方是一名在其领域颇有地位的企业家。这不是我第一次接到此类的咨询了,此前有几家营销或广告机构亦曾询问此事。
我只能说抱歉。我喜欢写点东西,公开的除了几家网站与杂志媒体之外,私下里我亦写下仅供自己回味及打发时间的文字。但,我尚不愿意做此类捉刀代笔的事情。一是因为我对带有任务性质的写作自小有排斥感;二是写故事不是我的专长,否则我不至于把一部酝酿多年的小说永远停留在开头一段;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自认行文水平仅供自娱自乐,未免贻笑大方也就不便多涉其它。
不过,但凡事业有成,颇有名望的个人或者在领域破有成就的企业喜欢著书立传的确是一个有趣的现象。也许是做营销形成的思维逻辑,对于此类的景象,我通常下意识认为这是品牌营销行为,而非文化热情使然。当然,营销领域对此有一个更贴切的名词概念:文化营销。
著书立传,非国内之偏好。恰恰相反,这种风尚正是随着当年经济改革开放一起涌进来的市场文化的一部分。企业或者企业家著书立传,与职业作家或者某个领域里的专家著述专业论著不一样,前者的功利性质更为显现,内容也更为相似。要么抚今追昔讲述企业家不一般的成功之路;要么试图为企业树立一座领域内的文化丰碑,藉此更多地引起人们的敬意而非满足那些试图从书中学到经略之道的学习者的欲望。
我们以世界咖啡连锁巨头星巴克为例。从1971年成立至今,以星巴克为主题的书籍在卓越网上就有20余种,几乎相当于每2年便有一部与星巴克有关的书籍在书店书架上出现。除了有中国国内专家著写的《星巴克标准化作业与管理细节》、韩国人编写的《星巴克的感性营销》以及约瑟夫·米歇利所著《星巴克体验》等耳熟能详的局外人所著之书,星巴克创始人霍华德•舒尔茨更是先后与人同署名著有《一路向前》及《将心注入》等带有自传体特色的畅销书,还有星巴克前执行副总裁霍华德·毕哈在其所著的《星巴克:一切与咖啡无关》的书里大谈星巴克“以人为本”的经营秘诀。这些仅仅是以星巴克为主题的独立书籍,还不包括在数以千计的经管类书籍里被作者们乐此不疲提到的大篇幅有关星巴克的分析文章。
毫不夸张地说,星巴克的书与它的咖啡一样,令无数读者着迷。人们试图从各类有关星巴克的书籍中,了解星巴克,学习星巴克,感受它,并最终使得星巴克咖啡的物质之瘾与书籍的精神之欲在消费者的心智里发酵,最后人们确然相信,星巴克真的与其它咖啡不一样,我们向往并热爱星巴克那样的生活方式。也许霍华德•舒尔茨真的喜爱写作,也许星巴克真的有超越咖啡之外的魅力,否则,人们为何如此迷恋包括咖啡之外的星巴克?这也不枉费那些试图从星巴克中找寻到经营之道和日理万机的星巴克高官们伏案疾书了。
我从不认为,从以企业为背景的著述中可以学到多么高深的经营之道。要知道,没有人会那么慷慨把自己的核心之道与世共享。那不仅仅是极具风险,甚至是灾难性的。对于企业或者企业家著述,我私下通常归类为励志与历史故事类。励志是因为每每看到企业家亲自署名或由他人代为撰写的自传时,我确信我是热血澎湃,我信我能,犹如刹那间在黑暗中的光亮被我抓住;归于历史故事是因为企业们的成功之道或者失败惨训在书本里通常都是美化过的,只能以茶余饭后的心情去读览。
在国内企业与企业家中,也有不少喜欢著书立传或者常被人以书文著作的。比如之于万科之于王石;之于马云之于阿里巴巴。两家企业都是各自领域的领军者,自然被研究被观察被分析被总结的频次也更多,于是经管书架上常可见《万科之道》及《阿里巴巴研究书系》等此类的书籍;而王石与马云作为中国企业界得领袖级人物,自然与其有关的书作也不少,尤其是王石先生,对文化的喜好,对文字的着迷至少在外人看来,绝对不亚于职业作家们,从《道路与梦想:我与万科20年》、《让灵魂跟上脚步》到《灵魂的台阶》,王石先生的出书频次在职业作家里也算得上是高产。这还不包括其它作者以其为对象写的书籍。不过,王石先生可能算得上是企业家中的一个另类,《道路与梦想:我与万科20年》此书大概是一个分水岭,此书之后,王石先生依然少谈甚至不谈万科,而是一副行者的姿态,阅读人生。
对于更多的企业或者企业家而言,显然,写自己的书要远比自己写的书多的多。与依赖写书糊口的作者不同,企业与企业家更多地是出于版税之外的考量。当下中国人,有一个极为有趣的现象,人们一方面对作家不以为然,甚至远离书本,而令一方面不少人在功成名就时,不惜重金著书立传。不是文化妖孽,而是人心作祟,名利使然。我们始终相信,书才是历史最好的见证者,哪怕这段历史如何短暂,这般虚构与无聊,但后人终是有据可查。至于考证,管它呢!
不过,话说回来,迷恋文化总归要利大于弊。只是,当书里只是记载曾经的辉煌,会不会在某一天成为一种莫大的讽刺?书与现实,充满吊诡,著书立传还须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