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志平
曾仕强的《易经的奥秘》我听了MP3版。所述具体观点绝大多数都是正确的，对中华传统文化根源的认识和理解也较为深刻丰富且有现代意识。其中，最大进步是用显著自我的主观方法为《易经》包装了现代思想元素。但是，曾先生所传授的分析《易经》的思维方法还停留在古老的神话思维阶段。他的《易经》“是全世界的最高智慧”之论断即据此而生。实际上，《易经》应该是全世界茹毛饮血刀耕火种时代的最高智慧。由于先生的基本判断错了，所以整部演说也就只有娱乐性而不再具备真理的价值。
讲《易经》必须讲述清楚四个问题：1，它是文化之根；2，它主导了中国文化汇成大江大河；3，它是朴素辩证法；4，它是导致中国科学技术时代姗姗来迟的主因之一。我在《智慧论》中早就说过，中国的《易经》方法，比如“盘算”和“挂算”这种古老方法，挂算和盘算了数千年其方法也不进化，虽然中国早就诞生了阴阳挂算和盘算，却真的比起电子计算机的二进位技术方法相距还很远，这种几千年没有进化的中国智慧，哪里会有条件使科学技术在中国生根发芽？科学与民主在中国生根发芽是五四运动以后的事。
希望CCTV百家讲坛弘扬中国传统优秀文化要清醒把握对基本的科学理论问题不能搞混乱。曾仕强说“世界上所有真相你是搞不清的，能搞清楚的只是现象”。接着又信誓旦旦说：“《易经》早就揭开了宇宙人生的密码”。这逻辑是怎么回事？先生回答不了。《智慧论》给出的正确答案是：人类在科学技术求证方面想弄清宇宙人生全部真相永远是无止境的，但是，人类的神话猜想以及后来的科学猜想、理论猜想则随时可以触及并揭示宇宙人生所有真相。《智慧论》有十数处阐述这一观点，比如：关于康德对“宇宙岛”的猜想。
猜想，是人类认识世界的思想源头。但是，猜想未必都是科学猜想，也未必能像应用技术一样拥有既定的操作功能。
今天，在这个复杂多变的世界中，一心一意跟着技术层面的创新成果朝前走的国家，将永远处于落后状态或陷入一日崩溃险境。而坚定不移跟随正确的理论猜想向前走且同时重视技术创新的国家才会大有作为，稳操胜券。这是《智慧论》阐述的重要观点。美国就是一个善于大胆假设也善于技术推演和技术求证的国家，连不懂中国文化的希拉里如今也在强调：要在战略假设前提下“学会摸着石头过河”。战略假设就是基于理论猜想，“摸石头过河”就是解决技术操作问题。邓小平“摸着石头过河”的另一含义是：你不要等到技术操作手段完全具备了才打算过河，有个方向就要开始“摸”。一个国家的重大失误，要么失误于只有正确的理论方向而不善于“摸着石头过河”，要么失误于放弃正确的理论猜想，而跟在别人后面只善于摸着别人“垫错的石头”朝前走。
当然，也必须承认，思维方法正确与否将决定理论猜想和战略假设的真实性和含金量。同样都是这样去做，未必美国文化就有中国文化的优势；即便都是中国人，用同一种思维方法，其在理论猜想上也会出现精准和差池之分。再轻言细语重复一遍：人类的神话想象、科学猜想和理论猜想是可能揭开宇宙人生密码的科学之源头，而审慎的科学的严格的技术求证则应随之而来；在此过程中，技术求证也可能会动摇某些正确的理论猜想，但是，在曲折之后，它最终会也必然会臣服于正确的科学猜想和理论猜想。
我们知道，世界是可知的，但这绝不是科学领域中技术求证能够最终企及的哲学问题。在抛弃科学猜想和理论猜想的单一的技术手段面前，世界是不可知的！技术手段必须依靠科学猜想和理论猜想才能预知宇宙人生的密码。技术创新与技术运用是人类每一种思维成果的终点，而不是源头。可惜，中国今天的学界纯粹是一个藐视科学猜想和理论猜想的学界，如果各级宣传部和各级科研院所不能尽快注入至少占五分之一的有辩证头脑的战略理论家和未来学家，中国的未来发展道路，将仍然难以避免摸着别人“垫错的石头”朝前走。
总之，百家讲坛上的《易经的奥秘》其在具体观点层面上的讲解都是对的，也拥有诸多可鉴学问。但涉及到文化应所关联的理论大系统层次问题，曾仕强先生的观点则每每陷入不能自觉发现的昏昏然。也说明台湾在传统文化研究上还处在相比大陆的显著落后阶段，或曰：还处在极端和包装阶段。曾先生要注意向大陆有真才实学的人请教。如今大陆，这些有真才实学的人不在文化部，也不在中宣部，更不在学界高端，这支数千人的队伍都在茫茫人海中。而且据我所知，他们绝不羡慕到百家讲坛上去抛头露面。
最后，提及百家讲坛易中天的《中国智慧》也叫诸子百家讲解。易中天讲文化故事引人入胜，为他人不可企及。（其中还用到了《智慧论》首先提出的一些重要概念，不过引用李泽厚和张维迎都说了出处，唯独未说上述出处，估计追问起来会像中央党校某博导一样回电致歉：“是别人劝说我的观点，所以忽略了”）但需提醒易中天老师：一涉及理论层次问题也一样陷入自我搅浑。因理论难度而失误，有大家风范的易中天老师称自己初现老年痴呆症，怎么能这样说自己？我以爱听文化故事的粉丝立场而反对易老师老年痴呆。要意识到主要问题是，中国传统文化凡涉及到通今博古的复杂理论层次问题，很少有人能攀上最高峰，更何况近30年的高等教育确实很长时间忽略了知识界各级权威和名家们应有的理论素养。
我认为CCTV百家讲坛还可继续讲下去，但要告诉这些因登上讲坛而财源名望接踵而来的大家们：文化人不同于理论家，要谦虚。讲文化最好不要冲撞基本理论系统，不妨就在具体解说层面来一番生动活泼，寓教于乐。于丹这方面做得较好，虽然技术层面的观点引起学界诸多争议，但无妨，那都是技术性小小失误，谁都可以校正，你会校正也不算大学问。可贵在于，她在优秀文化传统的基本方面的把握上，我曾经想找出她的问题，结果无懈可击。
好了，就谈这些。
胡志平，2011年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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