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1993年,中央就提出充分利用“两种资源、两个市场”发展中国石油工业。在2000年十五届五中全会关于“十五”计划(建议)的报告中,中央明确提出实施“走出去”战略。至此,中国石油企业“走出去”已有17个年头。回首这17年不平凡的海外之路,从无到有,中国参与开发的国际项目逐渐增多,拥有的海外资产也初具规模。
中国企业既为取得的成绩感到骄傲,也对和国际一流石油公司的差距保持清醒的认识。有差距就有动力。2011年,中国石油企业将迎来21世纪第二个十年。未来中国石油企业需注重规模与效益的集合,增强企业的盈利能力。只有当企业拥有可持续的盈利能力,才能增强中国企业在国际能源市场的话语权,扩展可运作的空间,进而真正保障国家能源安全。
石油公司“走出去”一石“三”鸟
2009年中国石油海外依存度已经突破50%,未来还将持续攀升,预计2020年将达到65%。近年,天然气消费增长也非常迅速,2008年已出现供需缺口,利用国际天然气资源的趋势不可避免,预计2020年天然气对外依存度将达到30%以上。中国油气供应安全将更加依赖于海外油气资源的利用。
中国石油公司“走出去”,参与国际能源市场的运作,将直接为中国获得更多的油气资源。据不完全统计,2009年中国石油企业的海外油气作业产量已经突破1亿吨,权益产量已经达到5000万吨左右的规模,约占中国2009年海外原油供应量的25%,提升了中国海外石油来源的安全性。其中,仅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下称“中石油”)原油作业产量就达到6962万吨,权益产量3432万吨,天然气作业产量82亿立方米,权益产量55.1亿立方米。
此外,积极“走出去”,不但全面提升了中国石油企业的国际竞争力,还带动了石油技术服务、工程建设、物资装备和人才队伍的输出,增强了整个石油工业的竞争实力。
未来十年的海外战略布局
世界油气资源分布不均,常规油气的聚集区,以中东为中心,向北为里海、俄罗斯,向南为南大西洋两侧。非常规油气的聚集区为北美和南美北部,北极地区勘探程度最低,具有大量待发现的油气资。
但从全球布局来看,可以勾勒出一条“倒U形的战略轴线”,即从南大西洋两岸(包括西非和巴西的深水区),经过非洲的乍得、苏丹,到波斯湾的沙特阿拉伯、伊拉克、伊朗,经中亚的哈萨克斯坦,再到俄罗斯,经过俄远东地区一直延伸到北美洲的加拿大,经美国,到南美洲的委内瑞拉和巴西。中国利用外国油气资源要想实现新的千万吨级增长,战略轴线经过的区域是全球布局的重中之重。
围绕上述战略轴线,可以划分出中亚—俄罗斯、非洲、美洲、中东及亚太等五个规模不同的油气合作区。中国石油企业应对这五个重点区域采取不同的措施,有针对性地进行战略布局。
突出中亚—俄罗斯,以哈萨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为重点,在做好现有项目的基础上,争取拓展新项目。该地区油气资源丰富,中亚国家经济和中国互补性强,政治关系良好,互为领国,修建管道不受第三方影响。
加强非洲。利用中国石油公司在非洲已有的优势,拓宽合作,以苏丹、乍得、安哥拉和尼日利亚为重点国家。非洲地质条件相对简单,勘探和开发程度低,与中国有传统的友好关系,比较容易进入。
拓展美洲。以委内瑞拉为重点,扩大安第斯盆地群,争取进入巴西深海,适时发展加拿大。美洲的非常规石油在世界油气格局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值得特别关注,且南美地区经济水平不高,有引进外资和技术的强烈需求。
做大中东,突出两伊,争取成为中国海外最大的合作区。中东是世界油气资源最丰富的地区,作业条件优良,但许多资源国并不对外开放上游领域,或者合同条款非常苛刻。伊拉克和伊朗是中国进入中东最现实可行的国家。
推进亚太。该地区是重要的天然气和LNG生产供应区,重点国家是印度尼西亚、巴基斯坦、缅甸和澳大利亚。尽管该地区的油气储产量占全球比例低,但是中国的近邻,也应受到中国企业的重视。
国际商务运作能力亟待提高
尽管成绩显著,但中国石油企业尚处于国际化的起步阶段,和国际一流石油企业的差距依然巨大,这种差距主要体现在国际商务能力的不足。中国石油企业的长项在于国内油田的生产管理。而国际市场的情况与国内不同,中国石油企业“走出去”所面临的一大挑战在于怎样把国际资产盘活。
近几年,中国石油公司海外油气投资与并购的步伐加快。2010年12月13日,就在2010年即将走完最后一个月之际,中石化宣布与美国西方石油公司(OXY)签署确定性协议,以24.5亿美元收购OXY阿根廷子公司100%股份及其关联公司。
2009年,中石化更是以72.4亿美元的价格收购总部位于瑞士的Addax石油公司,成为迄今为止,中国公司最大的一笔海外油气资产收购项目。另据媒体报道,中石油未来10年海外拓展的目标是,计划投资600亿美元,将海外油田年产量提高至2亿吨。
与技术差距相比,中国石油企业和国际一流的石油企业在商务能力上的差距更加明显。这些海外资产未来能否取得良好的回报,取决于中国企业的运作能力。这种运作能力既要求有技术保障,但更强调商务运作的成功。
投资和并购并不意味着海外拓展的结束,而仅仅是国际合作的开始。投资各方需要加强磨合,对购得的资产进行整合和成功的商务运作,才能获得良好的收益。同理,成功中标国际上游开发项目的背后,也离不开商务运作能力的支持。
一个企业的国际化水平,并不仅仅取决于海外业务的数量,更取决于企业员工的国际化理念和水平,这也是支撑强有力国际商务能力的重要支柱。因此,中国石油企业应加强国际化人才的储备,通过“走出去”培养更多具有国际视野、理念和国际商务能力的员工,让其成为企业管理的中坚力量。
可持续的盈利能力是根本
中国能源企业是实施国家能源安全战略的主体,因此企业自身实力的强弱,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国家能源安全的保障程度。对于企业来说,可持续的盈利能力是维持自身发展、增强自身实力的根本动力。没有持续的盈利能力,保障国家能源安全只能是空谈。
身为国有能源企业,保障国家能源安全,是中国能源公司应尽的责任。但在国际能源合作中,时常祭出保障国家能源安全的大旗,难免会给油气资源国和商业伙伴政治色彩过浓的感觉,不利于能源企业在国际能源市场的运作。淡化政治背景,突出商业色彩,增强企业盈利才是企业赖以生存的根本,才能在实现企业茁壮成长的同时,切实保证国家能源安全。
17年来,中国石油公司在增加海外作业产量上已取得很大成绩。但在未来10年,除了继续扩展海外项目数量和产量规模外,中国石油公司还应注重项目的收益,平衡规模与效益的利弊,实现量与质的结合。
未来中国能源企业面临的竞争环境将更加激烈,竞争对手也将发生变化。经过17年的海外发展,中国能源企业逐渐壮大,在国际能源市场的影响力日渐显现,一举一动都为国际能源公司所关注,其决策也可能对国际油气行业的发展产生影响。过去,中国多与油气资源国的公司合作,而今后十年,和国际大型能源公司的合作也将逐步增多。
过去,中国石油公司所获得的海外项目,多集中于西方世界不愿介入或限制介入的国家和地区。但今后,中国能源企业将在更广阔的市场和西方国际石油公司同台竞争。例如在伊拉克已进行的两轮国际公开招标中,中国能源企业和国际一流能源公司既有竞争,也有合作,分别斩获鲁迈拉(Rumaila)和哈法亚(Halfayh)项目。而且在哈法亚项目中,中石油还是作业者。
增强贸易能力不可忽视
对中国石油公司“走出去”认识的一大误区,在于过多强调直接占有海外油气资产,将权益产品直接运回国内,而忽视了石油企业的贸易能力。事实上,全球油气的供需一直处于基本平衡状态,目前世界石油生产完全可以满足需求,天然气市场甚至每年有2000亿立方米的过剩产能。国际油气市场的贸易活动活跃,而中国大部分海外油气供应都是通过贸易的方式来实现的。因此,贸易能力的强弱也将直接影响到国家能源安全的保障程度。
中国石油公司要成为真正的国际能源企业,就必须转变思路,从纯粹的油气生产企业转变为国际能源提供商。能源生产企业和供应商的区别在于,生产企业只能提供自己生产的产品,而能源供应商不仅自己进行生产,还可以在国际市场采购,作为产品供应的补充。
强大的生产能力会为贸易活动创造有利条件,但强大的国际生产能力并不代表强大的贸易能力,二者并不一定正相关。能源贸易的目的在于以合理的价格买到合理的资源,并以合理的途径运回国内或者其他消费市场。
所谓贸易,最终都以实现物的流动为目的,其关键因素有物流能力、信息能力和货币能力。物流能力主要是指运输能力,例如远洋运输能力和陆上管道运输能力。未来中国要完成东北(中俄管道)、西北(中哈、中土管道)和西南(中缅管道)三个陆上石油进口大通道和海上运输通道的战略布局。
信息能力,即对能源基础数据和市场信息的获取、分析能力。能源信息是能源企业做出决策的重要依据。目前中国使用的能源信息较为混乱,多依赖于国外机构和企业的发布。中国应建立自己的能源信息系统,并向外界发布和进行必要的共享。这也有助于提高中国能源企业的市场影响力。
货币能力,即指资金的运作能力。这不仅涉及到有了资金怎样进行投资,还涉及到怎样盘活资产,实现效益最大化。在市场环境中,价格是贸易的指挥棒。在国内石油价格逐步与国际价格接轨的同时,在国际市场上争取定价权,减少石油溢价,对冲国际油价波动带来的风险,是增强石油贸易能力的内在要求。
利用海外油气资源“三剑合一”
利用海外油气资源的方式是多样的,但总体说来,应基于协同和战略整合的多途径协调发展,具体可概括为三大途径:一是进入国际上游勘探开发市场,建立海外油气生产基地,二是通过国际贸易,以合理的价格进口到足量的油气;三是加强与油气资源国或国际石油公司的上下游一体化合作,建立储炼运设施,形成利益共同体或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中国石油企业“走出去”,还应处理好与政府的关系。政府作为国有能源企业的出资人,应履行出资人的责任义务,但并不是直接替企业进行具体决策。政府所能做的是“牵线搭桥”,利用自己的资源为企业的国际化合作搭建良好的平台。而能源企业也应利用好这个平台,抓住能源合作的机会,积极拓展国际业务。
中国三大石油公司都已积极开展跨国油气经营业务,并且都有专门负责海外勘探开发业务的子公司。此外,一些非石油的国有公司和上市公司也开始介入海外油气勘探开发项目。中国公司在一同“出海”的同时难免会形成内部竞争,例如在对同一个区块的权益转让或公司股份转让中,互相处于竞争地位。
各石油公司理应发挥各自的优势,积极寻找合作机会,独立经营跨国项目。但相互竞争会损伤中国能源企业的整体利益,因此非常有必要建立协商机制。未来理想的办法是由政府某一主管部门牵头各国有石油公司和从事跨国石油经营的其他公司进行协商,还应制定公司都应共同遵守的准则。
未来中国能源企业要想更好地实施“走出去”战略,还必须积极与跨国公司加强合作,学习其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尤其是海上油气田的勘探开发和炼油化工等方面的技术,这样才能更好地熟悉和把握国际规则,进入高端领域,提高营运水平。
与资源国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也是未来中国能源企业“走出去”的必然要求。这一方面是为了适应国际油气资本趋于集中化的趋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地借助和发挥政府在推动公司业务发展中的作用,增强中国能源企业获取海外油气资源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