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之死


蝴蝶在热带轻轻扇动一下翅膀,就可能给遥远的国家带来一场飓风。一位名叫布阿齐兹的突尼斯小贩的轰然倒下,如同蝴蝶那扇动的翅膀,引发了世界新的一波民主化浪潮,这波浪潮直到现在仍然方兴未艾,其影响已经开始波及更广的范围。小贩之死,成为一曲临终哀乐,奏响的不仅仅是中东国家强人政权的末路之音。

2010年12月17日,小贩受城管侮辱自焚,被当局激怒的突尼斯民众纷纷走向街头,要求统治突尼斯达23年之久的政治强人本•阿里下台,呼吁落实宪法和民主,民众非暴力的抗议一直持续到1月14日,期间警察动用暴力企图镇压国民的行动,所幸军队保持了中立。在一片抗议声中总统最终悄然离开,突尼斯的宪政从此消除了最不和谐的一个零件,社会开始走向法治的正规。但是突尼斯的变革只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被世人所熟知,2011年2月11日,埃及总统穆巴拉克下台,埃及同突尼斯一样,发生温和的社会变革,过程结局也与突尼斯惊人的相似。与此同时,从摩洛哥、阿尔及利亚到叙利亚、巴林、也门再到伊朗,从东到西,要求民主的社会变革在伊斯兰世界开始此起彼伏,波澜壮阔,形成了光彩夺目的风景线。尽管面临着巨大的危险,各国民众依然纷纷走向街头。而这波浪潮的最大阻力毫无疑问来自于利比亚的卡扎菲,在卡扎菲的革命浪漫主义精神的引领下,利比亚彻底走入歧途,国家没有宪法,无章可循,卡扎菲的意志绑架了国家的意志,他宁愿让子弹乱飞也不愿放弃其独裁统治,导致利比亚局势持续动荡,因此,国际社会的干预成为必要的选择,卡扎菲的末日也即将到来。

事实证明当代流行在西方国家的所谓“伊斯兰恐惧症”完全是无稽之谈,这种观点最突出的表现在于断言伊斯兰是保守﹑落后﹑反动的宗教,与现代民主不能兼容。但是第四波的民主化浪潮已经证明这个观点不成立。作为起源于欧美,成熟于新教国家的一种政治制度,民主对于伊斯兰国家来说是舶来品,但是并非是某种宗教的专利。与天主教、东正教文化和民主的关系相似,伊斯兰教传统政治文化的特殊性、嬗变的缓慢和长期性并非阻碍中东民主化的根本原因。直到上世纪70年代,天主教和东正教文化还被不少人认为是不利于民主的,但从总体上看,1974-1989年转向民主的国家中有四分之三是天主教国家。反过来看伊斯兰与基督教本身,其实并不存在你死我活的的矛盾,反而是同父异母的关系。据《圣经》记载,亚伯拉罕与其妾埃及人夏甲生子易司马仪,因被撒拉所不容,被赶至半岛,繁衍生息,他们便是半岛北阿拉伯人的祖先,伊斯兰教的先知穆罕默德即是其后裔。无论是宗教起源还是在思维模式上,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其实都有许多共同之处,信仰同一个上帝,都以《旧约》为宗教的原始文本。伊斯兰国家推行民主本质在于反威权政治,而非反伊斯兰宗教本身,政治制度层面的民主化并不妨碍人们在生活中坚持的宗教习惯。

人们注意到,除了此次的穆斯林世界的民主变革外,实际上多党制和民主选举早已经在许多伊斯兰国家蔚然成风。2009年,印度尼西亚这个世界上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国家进行了大选。各地异常平静,选民们兴高采烈﹐按章程办事﹐证明了他们在民主道路上的成熟。在过去短短的十年功夫,印度尼西亚的穆斯林经历了三次大选,一次比一次成熟和稳定,使民主生活方式在这个国家扎下了根。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国国这两个国家的穆斯林人口仅次于印度尼西亚的国家同样实现了民主化,这些国家的国民已经习惯了现代的民主选举制度,同时坚守伊斯兰的原则。这两个国家在选举期间,曾有人发出警告,防止天下大乱,但是事实胜于雄辩,他们平安地渡过了,民众拥护的传统政党获胜,产生了大多数选票赞成的国家总统。民主同样在伊斯兰世界第四大国土耳其经受了考验。这些国家走过的道路可以让人们对此次的中东民主化保持乐观,因为,民主制度本身的多元与妥协能够防止被“伊斯兰劫持”的可能。

利比亚的小贩之死开启了累进式的滚雪球效应,人们清楚的看到,一个民主过渡的国家会刺激其它国家努力实现社会变革,并为后者提供示范,给所有的非民主国家带来动力。从另一个侧面也反映出,历史从来不是编好的剧本等待着上演,而是由无数偶然的片段所拼凑而成。只有等那些小概率事件发生之后,人们或许才会意识到独立事件的价值。对于那些高高在上、自以为是之徒,你们千万不要低估一个小贩所引发的震动,也许不经意之间,一场风暴就可能降临。小贩所代表的人群是一个国家最底层最多数的人,侮辱他们意味侮辱这个国家的最脆弱的部分,维护小贩们的尊严即维护国家的底线尊严。无论执政者采取怎样愚蠢的方法,千万不要随便伤及那些最脆弱的人以及那些为底层国民鼓与呼的人,否则将可能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