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无数即将毕业的学子正忙着做论文。而这两天媒体上几条关于论文的消息,看完令人心情很不轻松。
先说中南大学启用论文“测谎仪”的事。从今年开始,中南大学申请学位(毕业)论文答辩的研究生,均需通过“学位论文学术不端行为检测”,否则不予答辩。这种检测就是通过一套反剽窃软件,都查找抄袭、剽窃、伪造、篡改等学术不端行为。
技术力量确实越来越强大。这种被研究生们称为“测谎仪”的软件系统,很容易查识到文章的“复制比”。不过,靠技术手段解决问题,我觉得很难走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困境。
事实上,为应对这种“测谎仪”,一些学生就在研究如何从论文行文、引文规范等技术层面上规避系统的检测。方法不难,就是“对论文逐字逐句改头换面”,于是,“复制比”就查不到了。我也相信,这是个管用的办法。论文是阐述科学理念与思想价值的。中国文字实在太丰富了,同样意思,只要有超码的语言表达能力,就可以换成无数种说法。
当论文沦落到以技术与方法去应付的地步,这是一种莫大的耻辱。这种耻辱,不只属于写论文的人,同时还属于教育,属于科学,更属于文化。因为它缺乏对科学与文化起码的信仰。
或许有人会说,科学不是宗教,有时只是技术手段,谈信仰过于奢侈了。但对于科研者来说,科学却应该作为一种信仰而存在。众所周知的布鲁诺,不就是为践行科学信仰而被烧死了吗?还有曾被囚禁的伽俐略,也为不能宣讲自己学说而无比痛苦。在科学与文化的问题上,缺乏敬畏就很难创造出价值的东西,这是一种简单常识。
昨天还有一条发人深省的消息——海南省最近查处的一起特大非法期刊案,个人7年非法创办20余种刊物,只上过中学的员工竟组成编委会“审核”论文来稿,约2万名投稿者交纳版面费超过1000万元。大量教师、医生以及其他需要评职称的人群被蒙蔽。不难看出,不止是很多学生论没有价值信仰,整个社会都存在着把论文当成实现功利的工具,由此自然产生庞大的资源浪费。
制造垃圾论文与抄袭论文的原因,有太多文章都剖析过,主要在说学术体制与利益链条的问题,这里我无意于复述。在我看来,还要跳出学术领域来分析问题,今天学术界精神独立与学术尊严越来越孱弱,很大的原因还是对学术的信仰被消解与剥夺了。布鲁诺与伽俐略被焚烧与囚禁,是因为教会有权力。而权力的从来不只属于教会。当权力过多干预思想,学术自然难以获得信仰支撑,也就只能被利益驱动。而只有利益驱动的学术界,又怎么能不泥沙俱下呢?
学术危机本质上就应该是信仰危机。如果学术总是屈从于权力与利益,无法让不同领域的人们都去为信仰而去研究与实践,那么,对于承载科学研究与思想价值的论文,自然就无法产生探索与发现的功能。不必讳言,这是一个价值溃散的时代,太多的人们处于种种文化焦虑之中,找不到精神信仰与心灵皈依,无法对科学与文化普遍抱有宗教般的虔诚。
人民日报、新华社这两天都刊发了一则看上去让人振奋的消息——“中国论文总数全球第二是中国崛起的新信号”。这个消息来自英国皇家学会的报告,说中国在国际科学刊物上发表的论文总数,已超过日本,仅次于美国,成为世界第二了。我注意到,尽管相关报告撰写人称“这是中国崛起的新信号”,但人家报告里又说,“数量的增加并不意味着质量的提高”,特别是指出衡量科研论文价值的“引用率”,中国论文表现落后于科研投入和论文数量的增长速度。
看起来,这样的中国论文真像同是世界第二的中国经济总量呀。不过,现在如果谁还对着有数量没质量的“卫星”迷狂,恐怕就只能让人觉得很“二”了。而很“二”的人,肯定就是没有价值信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