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在光明的景色中/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写完这首诗十几天,也就是1989年3月26日,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诗人西川说,一个“自由而痛苦的声音归于静默”。
时间已经过去22年,但纪念海子的潮水在每一年总能如期奔涌而至。这两天也不例外。当然,也就有人对此不以为然,特别是认为很多人并不理解海子诗与人生,却落入形式化的纪念病。针对网友给予海子诗歌的高度评价,作家冯唐日前还说“死了的容易被神化”。
不管你喜不喜欢海子,不管你有没有读懂海子,在今年3月26日,很多媒体,特别是网络深处,依旧涌动着太多的纪念与感叹,对海子的人生,对海子的诗歌,探询仍在继续。有很多热爱诗歌的人们,也有很多诗人。而这一天,以诗人沈浩波为代表的作家们与百度进行的版权谈判破裂,诗人处在痛苦中。
纪念海子与声讨百度当然是有点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不过,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公共文化生活,都是引起我关注的公共文化生活。当一种公共生活形态引起人们广泛的参与,其中就必然包裹着特定的公共价值。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不认为纪念海子是一件无聊的事,更不认为海子的价值是被死亡托大的。尽管,我绝不敢说,我读懂海子。
即便是海子最后那首诗,我在十年前做高中语文教师时,也无法以自己价值判断来对学生讲述。十年以后,我依然不敢肯定自己对这首诗中每一个意象都能够进行准确判断。我承认,还有海子的很多诗句,我都没能厘清其中的思想来处与价值指归。这是一种痛苦,有时真希望海子能够醒来,告知自己答案,于是在叩问“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我又渐渐明白,一个人被某种文化击中,在于其中包裹着太多元素,对自己的人生与情感起到熨帖甚至疗治的作用。就像是有些药,你知道它很管用,但却不一定要完全说得清楚其中的成分。这些年,我阅读过大量的俄罗斯诗歌,特别是白银时代的诗人作品,在慢慢理解许多诗人的尊严、高贵与神圣之后,我越发坚信,不是要每一个诗歌爱好者都能拥有对诗与诗人价值意义的准确评判能力,神秘有时就是神圣的重要外沿。
海子是高贵的,因为有一颗真正的诗心;海子的死也是有尊严的,正如刘小枫说:“诗人的自杀不是日常事件,而是信仰危机事件。”海子的诗与人生,实际上提供一种参与公共生活的切口。我觉得他做到了像俄罗斯优秀诗人那样的高贵,因为他的诗终究能在我们这个民族深入人心,因为今天对海子的纪念也已经嵌入到当前的公共生活中。比如,面对“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句诗,我也看到太多网友借此表达对现实困境担当的自觉感。
文化介入现实生活,指向绝不应该只是作品与文化人,它的最大价值还在于引领受众的参与。中国是一个诗歌国度,诗歌当然应该参与公共生活的一种载体,成为走遍世界的一个文化护照。我觉得,对于海子诗歌阐释,对于海子人生引发的公众情感参释,其实都是值得呵护的文化现象。就像忽视什么也不能忽视民意一样,我相信让打动无数人心灵的海子,他的诗与人生也一定包裹着极大的价值,需要发现与发掘。
我相信,海子沉睡的这片土地,同样可以孕育像俄罗斯那样伟大的诗魂。悲哀的是,有太多的文化正在遭遇轻慢与湮埋。诗人北岛曾用“昨天的太阳被黑色担架抬走”来介绍那个放逐的曼德尔施塔姆。写过“太阳”系列长诗的海子应该值得纪念与深思,而很多像沈浩波这样的诗人作家却正在为遭遇百度强盗式侵权而奔突。对此,很多人依旧是一脸茫然,以为自己是文明沦陷的幸免者。那么,不妨也问一下“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