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改革是保障民生之要
——访全国人大代表、经济学家辜胜阻
推进基本公共服务体系建设，保障和改善民生，是成为今年“两会”代表、委员和舆论关注的热点话题，特别是在医疗、教育、住房等领域，如何保障和改善，是摆在“两会”代表、委员面前一道民生难题。
“社会保障、医疗保险、教育、收入分配、生态环境等各种民生问题全面升级，城乡居民的幸福指数有待进一步提升。”全国人大代表、经济学家辜胜阻接受中国经济时报记者专访时如此说到。
辜胜阻重点对中国经济时报记者谈了他对中国医疗改革的看法，并提出他对新医改的政策建议，对解决“看病难”“看病贵”提出了建设性意见。辜胜阻认为，要将基本药物制度改革和实施作为基本医疗制度改革的重中之重，要加强建设农村和基层医疗体系，政府投入要实现“有退有进”，建立起合理的成本分担机制和利益补偿机制。
各种民生问题全面升级
中国经济时报：当前，民生领域比如教育、医疗、住房改革出现了很多问题，有观点认为这是因为过度市场化的结果。请问您如何看待中国市场化改革与民生问题的关系？
辜胜阻：改革开放30年，中国在政治、经济、社会等领域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实现了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从封闭经济向开放经济的转变，从农业经济向工业经济的转变，同时在收入水平方面也实现了从低收入国家向中等收入国家的转变，城乡居民的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民生问题得到大幅度改善。正如有学者所指出的那样，民生维艰是30年前中国改革开放的根本动力，而民生改善则是中国改革发展30多年的主要成果。然而，伴随我国经济社会改革的不断推进，发展中的短期问题和长期问题，结构性问题和体制性问题，国内问题和国际问题日益凸显并逐步成为影响人们群众日常生活的重要因素。社会保障、医疗保险、教育、收入分配、生态环境等各种民生问题全面升级，城乡居民的幸福指数有待进一步提升。当前，相对居民日益增长的需求，我国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短缺的问题非常突出。为此，政府要加快转型，由经济建设型政府向公共服务型政府转变，不断加大保障性住房、医疗卫生、教育、社会保障等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的供给，推进基本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均等化，提升国民幸福感。同时，不能全面否定公共产品和服务的市场化供给，要鼓励和引导民间资本进入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领域，通过市场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十二五”规划建议提出，要保障和改善民生，促进经济长期平稳较快发展和社会和谐稳定，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打下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基础。
中国经济时报：您刚才提到，我们当前各种民生问题全面升级，如何理解您的这种说法？
辜胜阻：在三十年前，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私人产品不能满足人们快速增长的生活必需品需求，而当前，这一矛盾集中体现为公共产品不能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公共服务需求，特别是在医疗卫生、社会保障、教育和保障性住房等方面。有数据显示，我国教育、医疗和社保三项支出占政府支出的比重只有29.2%，比同等发展水平的国家低20个百分点。这是由于我国过去过多追求经济的高速增长，造成资源配置失衡，挤占了稀缺的公共资源，使得社会急需的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的供给不足。
中国经济时报：民生问题全面升级的深层次原因何在？
辜胜阻：以医疗卫生服务为例，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逐步建立起以机关事业单位公费医疗制度、城镇职工、居民基本医疗保险制度和新农合医疗制度为核心，城乡医疗救助、社会慈善捐助为辅助，补充保险、商业健康保险为补充的多层次、多元化医疗保险制度体系，从制度上基本实现了医疗保险的全覆盖，为减轻城乡居民医疗负担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是，由于优质医疗资源向城市大中型医院集聚使得城乡基层医疗机构医疗条件、技术实力相对较弱，医疗服务市场也往往呈现“基层医院无人问津，三甲医院人满为患”的就医格局。据有关资料显示，我国医疗资源的70%集中在城市，而城市医疗资源的80%集中在大中型医院。有专家估计，在大医院门诊患者中，50%以上得的是常见病、多发病。医疗资源配置失衡造成“看病难”和医疗服务的公益性缺失造成“看病贵”，使得城乡居民难以有效享受方便、实惠的基本医疗卫生服务。
医改是基本公共服务体系建设的重中之重
中国经济时报：能否谈谈您对当前新医改的看法？
辜胜阻：好的。建立健全基本公共服务体系，努力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不断加大保障性住房、医疗卫生、教育、社会保障等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的供给，是解决目前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短缺与人们日益增长的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需求之间的矛盾、保障和改善民生以及社会和谐稳定的着力点。以医疗卫生服务为例，“确保不论经济状况如何都能获得良好的基本医疗服务”是卫生部提出的医改哲学。着眼现在，通力解决“看病贵”“看病难”是基本医疗制度改革的最基本目标。新医改提出实施国家基本药物制度，引导基层医疗卫生服务机构转变服务重心，提高治疗常见病、多发病和管理居民健康的技术实力。这一制度的实施有效地提高了医疗服务的公平性和可及性，使基本医疗逐步回归公益，让城乡居民切实享受到改革带来的实惠。有数据显示，零差率销售后的基本药物价格平均水平下降30%左右，在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患者的医疗负担，也逐步改变“以药养医”的利益分配格局。当前，要健全国家基本药物制度，推动新医改向“深水区”迈进，需注意保证改革的各方面合理、稳健推进。
中国经济时报：如何保医疗证改革的各方面合理、稳健推进？您有哪些建议？
辜胜阻：我认为医疗改革有三个任务。首先，要将基本药物制度改革和实施作为基本医疗制度改革的重中之重，把有效控制医疗费用作为解决“看病贵”的首要任务。要完善基本药物目录，因地制宜地在不同地区、针对不同群体制定适宜的基本药物目录。要规范药物采购机制，引入市场化手段，强化集中采购优势，推进政事分开、管办分开，加强外部监督，实现权力平衡制约，保证药物质量，降低药物采购成本。
其次，要以农村和基层为重点，加强基层医疗卫生机构体系建设，把县级医院为龙头的农村三级医疗卫生服务网络构建作为“强基层”的工作重点。基本药物制度的广泛施行将改变“以药养医”的局面，降低单次就医的费用，但影响到医疗机构的收入。单靠政府单方面的补贴不足以长久，大量的医疗资源集中在大城市、大医院，基层医疗服务的缺失仍然无法解决“看病难”的问题。要充分发挥县级医院在县域服务和培训中的作用，强化乡镇卫生院医疗卫生服务的枢纽作用，并支持村卫生室的基础卫生服务，将常见病、多发病的治疗集中到村镇一级解决，实现服务网络的分散化分工，通过提高到基层医院的就诊量，弥补取消药品加成后医院的收入损失。
再次，在解决“以药养医”的过程中，要通过政府投入实现“有退有进”，建立起合理的成本分担机制和利益补偿机制，保障基层医疗机构的正常运行和提高医务人员的工作积极性，增强基层医疗机构的服务能力和服务水平。医院收入主要来源于药品收入、诊疗服务收入、政府补贴三部分。三者之间此消彼长的关系，斩断药品收入意味着需要提高诊疗收入，或者加大政府补贴。在“回归公益”和实行基本药物制度的新医改背景下，加大政府补贴是建立合理补偿分担机制的首要选择。这将降低患者的经济负担，且不会造成医疗机构的经费缺口，并在转变“以药养医”过程中保证基层医务人员的福利待遇和工作热情。另外，要继续加快完善以 全科医师为重点的基层医疗卫生队伍，并要坚持广覆盖、保基本、多层次、可持续方针，推进覆盖城乡居民的社会保障体系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