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长恨歌》所思
作者：文广
为探寻南充文化的秘密，春节前后，我重新研读了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长恨歌》，竟然读出了许多别的味道。虽然前人各有见解，但自己以历史眼光去读却是第一次。很愿意就其中体味与读者共享，也便就教于方家。我分成了几个有内在联系的问题去讨论，几个问题似乎都有共同的指向：当年杨贵妃或许真的曾经免遭一劫，避难并终老于四川（或西南）。
问题之一，《长恨歌》后半部是在写实还是在虚构？
史称，唐天宝十五年（756）夏，杨贵妃在安史之乱中死于马嵬驿。过五十年，公元806年冬，踏入仕途不久的青年才子白居易与友人陈鸿、王质夫到马嵬驿附近的游仙寺游览，谈及贵妃传闻。王质夫认为，像这样的事件，应有大手笔加工润色，为后人所知，他鼓励白居易说：“乐天深于诗，多于情者也，试为歌之，如何？”于是白居易写出了纪实体长诗《长恨歌》。紧随其后，陈鸿写出了小说体文章《长恨歌传》。
《长恨歌》全诗840字，大致可分3部分，从入宫受宠到兵变、入川和返京共392字；写唐明皇思念并寻找126字；被称为浪漫神话的后半部有322字。终白居易一生，叙事诗创作并不很多，大多在诗人40岁前后所写，而以《长恨歌》为代表。《琵琶行》、《卖炭翁》、《新丰折臂翁》等大多朴实直白，并无虚构情节。说《长恨歌》几乎用一半文字在描述虚幻，显然违反了诗人写叙事诗的习惯。因此猜度当日白居易等三人并非虚构，而是如实描述了传于坊间的故事。难怪陈鸿《长恨歌传》最后也点明，世人可从《玄宗本纪》中了解官方所传的历史，而“世所不闻者”，“今但传《长恨歌》云尔”。
需要一提的是，当年白居易35岁，他任职的盩厔县距马嵬只百里。五十年并不久远，当年旧事，应有乡村野老健在。
问题之二，马嵬兵变杨玉环是否遇难。
白居易《长恨歌》里描述的马嵬兵变场面很诡异，多有含糊句子。军队哗变，从诛杨国忠到贵妃死有一个相当长的间隔。《旧唐书》和《新唐书》都说杨缢死于佛堂，而白居易偏采用杜甫等人说法，“宛转峨眉马前死”， 是兵刃杀死的。莫非有两个贵妃，一个在佛堂院内，一个在军中马前？而紧接一句“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又略显多余，似乎在突出杨的珠宝在其中的作用。“君王掩面救不得”，但谁有可能暗中去救呢？可由高力士和禁军头领陈玄礼去救，他二人是多年好友，高力士和杨玉环又是大老乡，历来关系密切。贵妃之死，高力士行刑，陈玄礼验尸，可见其中蹊跷。一千余年前，既无网络，又无摄影，贵妃美容，前军将士几人能得目睹？一年半后，玄宗回长安，路过马嵬要重新安葬贵妃，竟然“不见玉颜空死处”。尸骨不再，岂不怪哉！
问题之三，道士是否找到了杨贵妃。
“临邛道士鸿都客”是明确找到了杨玉环的人，同时也明确暗指她避难在四川。《长恨歌传》里也明确注明此人“自蜀来”。这个道士自然是信使，在君王贵妃间传达着消息，施法只是为了掩盖。“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这千年佳句，历来有高人认为贵妃既不在天上，也不在地下，是活在人间的呢。道士最后一次来长安，贵妃带去了结婚“旧物”钿盒和金钗，表明此生永不再见，并预言唐明皇也不久于人世，果然。
玄宗自回京到去世只有四五年，其间一直在找贵妃。《长恨歌》用百余字描述这种思念和寻找，可见四川道士到长安的时间较晚，而他最后带给君王的信息是令人绝望的，于是唐明皇含恨而终。
问题之四，长恨什么，谁恨谁。
历来都说《长恨歌》是描写凄美爱情的，我也一直以为。这次读来，却有别的滋味。细想一下，为何长恨？谁恨谁？
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结合并不光彩，夺人之妻，相伴十余年后大难临头，危难之际将爱妻弃于死地，自己借以得脱。贵妃若在马嵬赴难，死前定当长恨，而后人白居易叙事行笔至此，“恨”已足够，完全无需再使用几乎相同数量的文字去勾画另一个幻景。
但如果情景不是这样，在马嵬，杨玉环借高力士陈玄礼调包之计得以逃脱，玄宗回到长安后方知消息，遂愧疚难当，四处寻访。费时不短得到信息，但贵妃已心如死灰，不愿再回帝王家。她断开结婚礼物，退还一半，并表示要想相见需待来生。曾经的山盟海誓已成废话，心中之恨如大海滔滔永难平静，这才有了“此恨绵绵无绝期”这最后一句。
问题之五，营山太蓬寺是否可能是贵妃终老之地。
《长恨歌》点明是蜀中道士往来于唐明皇和杨贵妃之间传达消息，绝不会空穴来风。杨玉环本是蜀州司户杨玄瑛之女，自幼在川，应有川中线索。而况当时北方兵荒马乱，逃亡蜀中最为妥帖。入蜀两条路，一条从广元经剑阁到成都，已为玄宗所选，所以杨玉环入蜀，极大可能要从广元水路到阆中再沿嘉陵江南逃。不但有道士传信，《长恨歌》还浓墨点明了杨玉环所在的“仙山”环境非常安静和优美，影射着一个当时著名的道教庙宇，这也与她曾有过道士经历相符。
说杨贵妃去了日本或海上诸岛，我以为是谬误。或许有逃散者自称贵妃，或许是后人编造。白居易太有才了，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名震四海，连日本皇帝都在千金收买他的诗作。有人借《长恨歌》改换门庭或发财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足以为证的。
以此两点看，似乎营山和太蓬寺真的与此有缘，但还需有明确的考古证据。若贵妃终老于此，定会有唐代宗教遗迹陆续在这一带出土，须知她绝不会独身而来，也绝不会腰无分文而来，让我们等待时间的回答吧。
嘉陵江上有许许多多的“沱”，“沱”是江河奔流冲刷河岸形成的回水区域，水面风平浪静，水下却漩涡无数。南充彷佛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个“沱”，许多诡谲的历史真实也许被漩入了江底，留在表面的，只有平静。
为探寻南充文化的秘密，春节前后，我重新研读了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长恨歌》，竟然读出了许多别的味道。虽然前人各有见解，但自己以历史眼光去读却是第一次。很愿意就其中体味与读者共享，也便就教于方家。我分成了几个有内在联系的问题去讨论，几个问题似乎都有共同的指向：当年杨贵妃或许真的曾经免遭一劫，避难并终老于四川（或西南）。
问题之一，《长恨歌》后半部是在写实还是在虚构？
史称，唐天宝十五年（756）夏，杨贵妃在安史之乱中死于马嵬驿。过五十年，公元806年冬，踏入仕途不久的青年才子白居易与友人陈鸿、王质夫到马嵬驿附近的游仙寺游览，谈及贵妃传闻。王质夫认为，像这样的事件，应有大手笔加工润色，为后人所知，他鼓励白居易说：“乐天深于诗，多于情者也，试为歌之，如何？”于是白居易写出了纪实体长诗《长恨歌》。紧随其后，陈鸿写出了小说体文章《长恨歌传》。
《长恨歌》全诗840字，大致可分3部分，从入宫受宠到兵变、入川和返京共392字；写唐明皇思念并寻找126字；被称为浪漫神话的后半部有322字。终白居易一生，叙事诗创作并不很多，大多在诗人40岁前后所写，而以《长恨歌》为代表。《琵琶行》、《卖炭翁》、《新丰折臂翁》等大多朴实直白，并无虚构情节。说《长恨歌》几乎用一半文字在描述虚幻，显然违反了诗人写叙事诗的习惯。因此猜度当日白居易等三人并非虚构，而是如实描述了传于坊间的故事。难怪陈鸿《长恨歌传》最后也点明，世人可从《玄宗本纪》中了解官方所传的历史，而“世所不闻者”，“今但传《长恨歌》云尔”。
需要一提的是，当年白居易35岁，他任职的盩厔县距马嵬只百里。五十年并不久远，当年旧事，应有乡村野老健在。
问题之二，马嵬兵变杨玉环是否遇难。
白居易《长恨歌》里描述的马嵬兵变场面很诡异，多有含糊句子。军队哗变，从诛杨国忠到贵妃死有一个相当长的间隔。《旧唐书》和《新唐书》都说杨缢死于佛堂，而白居易偏采用杜甫等人说法，“宛转峨眉马前死”， 是兵刃杀死的。莫非有两个贵妃，一个在佛堂院内，一个在军中马前？而紧接一句“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又略显多余，似乎在突出杨的珠宝在其中的作用。“君王掩面救不得”，但谁有可能暗中去救呢？可由高力士和禁军头领陈玄礼去救，他二人是多年好友，高力士和杨玉环又是大老乡，历来关系密切。贵妃之死，高力士行刑，陈玄礼验尸，可见其中蹊跷。一千余年前，既无网络，又无摄影，贵妃美容，前军将士几人能得目睹？一年半后，玄宗回长安，路过马嵬要重新安葬贵妃，竟然“不见玉颜空死处”。尸骨不再，岂不怪哉！
问题之三，道士是否找到了杨贵妃。
“临邛道士鸿都客”是明确找到了杨玉环的人，同时也明确暗指她避难在四川。《长恨歌传》里也明确注明此人“自蜀来”。这个道士自然是信使，在君王贵妃间传达着消息，施法只是为了掩盖。“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这千年佳句，历来有高人认为贵妃既不在天上，也不在地下，是活在人间的呢。道士最后一次来长安，贵妃带去了结婚“旧物”钿盒和金钗，表明此生永不再见，并预言唐明皇也不久于人世，果然。
玄宗自回京到去世只有四五年，其间一直在找贵妃。《长恨歌》用百余字描述这种思念和寻找，可见四川道士到长安的时间较晚，而他最后带给君王的信息是令人绝望的，于是唐明皇含恨而终。
问题之四，长恨什么，谁恨谁。
历来都说《长恨歌》是描写凄美爱情的，我也一直以为。这次读来，却有别的滋味。细想一下，为何长恨？谁恨谁？
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结合并不光彩，夺人之妻，相伴十余年后大难临头，危难之际将爱妻弃于死地，自己借以得脱。贵妃若在马嵬赴难，死前定当长恨，而后人白居易叙事行笔至此，“恨”已足够，完全无需再使用几乎相同数量的文字去勾画另一个幻景。
但如果情景不是这样，在马嵬，杨玉环借高力士陈玄礼调包之计得以逃脱，玄宗回到长安后方知消息，遂愧疚难当，四处寻访。费时不短得到信息，但贵妃已心如死灰，不愿再回帝王家。她断开结婚礼物，退还一半，并表示要想相见需待来生。曾经的山盟海誓已成废话，心中之恨如大海滔滔永难平静，这才有了“此恨绵绵无绝期”这最后一句。
问题之五，营山太蓬寺是否可能是贵妃终老之地。
《长恨歌》点明是蜀中道士往来于唐明皇和杨贵妃之间传达消息，绝不会空穴来风。杨玉环本是蜀州司户杨玄瑛之女，自幼在川，应有川中线索。而况当时北方兵荒马乱，逃亡蜀中最为妥帖。入蜀两条路，一条从广元经剑阁到成都，已为玄宗所选，所以杨玉环入蜀，极大可能要从广元水路到阆中再沿嘉陵江南逃。不但有道士传信，《长恨歌》还浓墨点明了杨玉环所在的“仙山”环境非常安静和优美，影射着一个当时著名的道教庙宇，这也与她曾有过道士经历相符。
说杨贵妃去了日本或海上诸岛，我以为是谬误。或许有逃散者自称贵妃，或许是后人编造。白居易太有才了，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名震四海，连日本皇帝都在千金收买他的诗作。有人借《长恨歌》改换门庭或发财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足以为证的。
以此两点看，似乎营山和太蓬寺真的与此有缘，但还需有明确的考古证据。若贵妃终老于此，定会有唐代宗教遗迹陆续在这一带出土，须知她绝不会独身而来，也绝不会腰无分文而来，让我们等待时间的回答吧。
嘉陵江上有许许多多的“沱”，“沱”是江河奔流冲刷河岸形成的回水区域，水面风平浪静，水下却漩涡无数。南充彷佛是历史长河中的一个“沱”，许多诡谲的历史真实也许被漩入了江底，留在表面的，只有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