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淮论诗的三篇序言


黄淮论诗的三篇序言
 
大学士黄淮论诗,主张诗歌创作关乎世教,温柔敦厚,学唐宗杜。详细见黄淮撰的三篇序言:《遁世遗音》序、《读杜愚得》后序、《杜律虞注》后序。另外,黄淮还手书:赵松雪少年书《杜甫秋兴八首》。
 
      《遁世遗音》序 黄 淮 撰
 
诗关乎世教,其来尚矣!孔子删定三百篇,以及太师所采,上自宗庙朝廷之雅颂,下至里巷之歌谣,所以扶植纲常,淑正人心,裨益理道,其致一也。去古即远,风俗日漓,诗之为教,愈趋愈下,甚至以之为谈笑谐谑、流连光景之具。间有杰然而出,力以追复古道为事,虽音节时有不同,其与世教无所戾者,……(黄子贞)一发于诗,词取达意,不规规于藻馈。音节冲和雅淡,不为哇淫;所载之事,率皆日用之常、伦理之正。凿凿然,如菽栗之充饥,如布帛之致暖,讽之者,皆道以感发兴起,岂非关于世教而有得于古昔诗人之遗意者乎?
 
黄淮在序文中认为作为世教、追复古道之具的诗歌,应当达意即可,音节冲和雅淡,所载之事限于日常之具。黄淮主张诗歌创作关乎世教,主冲和雅淡的风格,这种看法可谓为当时文学创作立法,从而深刻地影响了当时的文学写作题材和风格。
 
                                               《读杜愚得》后序 黄 淮 撰 
      
詩以溫柔敦厚爲教,其發於言也,本乎性情而被之弦歌,於以格神祗,和上下,淑人心,與天地功用相爲流通。觀乎三百篇可見矣。
漢魏以降,屢變屢下。至唐稍懲末弊而振起之。既而律,絕之體復興焉。當時擅名,無慮千余家,李、杜爲首稱,而杜爲尤盛。
蓋其體制悉備,譬若工師之創巨室,其跂立翬飛之勢,巍峨壯麗,幹雲霄,焜日月,而牆高數仞,不得其門而入。析而觀之,軒廡堂寢,各中程度;又析而觀之,大而棟梁,小而節棁榱桷,皆梗楠杞梓、黝堊丹漆也。其鋪敍時政,發人之所難言,使當時風俗世故,了然如指諸掌。忠君愛國之意,常拳拳於聲嗟氣歎之中。而所以得夫性情之正者,蓋有合乎三百篇之遺意也。
傳注本繁而寡要,少傅廬陵先生,往歲在湖湘得會稽單複陽元注釋,名曰《讀杜愚得》,大意取法朱子《詩傳》。近因訓導嚴頤請以授江陰士族,朱善繼、善慶鏤板以傳。未幾而告成,少傅公畀之序矣。
善繼昆季嘗求餘記竹泉及題吟室卷,知其好學有自。今又喜其成人之美,重以陽元所得足以惠後進,故複序於末簡。
嗚呼!詩關治道,協氣運。洪惟我朝,紹百王之大統,振萬世之洪規。復古之機正在今日。《詩》曰:“執柯伐柯,其則不遠”。士君子操觚秉翰,以求風雅之音,必於是編始焉。
 
       这篇序反映了明代作家推崇唐代律诗的文学创作现象。杨士奇得到杜甫诗的元代注本,以授江阴朱善庆兄弟刻之,并在友人间传播杜诗。杜甫诗歌得到推崇的主要原因是其诗
“忠君爱国之意,常拳拳于声嗟气叹之中。”,而这正是所谓“得夫性情之正者”,与杨士奇推崇欧阳修散文用意是一致的。
 
                 《杜律虞注》后序    黄 淮 撰  
     
律詩始于唐,而盛于杜少陵。蓋其志之所發也,振迅激昂,不狃於流俗,開闔變化,不滯於一隅。如孫吳用兵,因敵制勝,奇正叠出,行列整然而不亂。其即景詠物,寫情敍事,言人之所不能言,誦之者心醉神怡。擊節蹈抃之不暇,誠一代之傑作也。
元奎章學士虞文靖①公,掇其尤精者百篇,注釋以惠後人。文靖以雄才碩學,爲當代儒宗,其注釋引援證據,不泛不略,因辭演義,深得少陵之旨趣。然而未有刻本而所傳不廣也。
江陰朱熊於京都錄而得之,持歸將鋟諸梓。求二楊少傅先生序以冠其端。熊之伯父善繼暨乃父善慶,嘗承廬陵楊公之命,刊刻單複《讀杜愚得》。熊今于此複能致力,逾月而告成。嗚呼!文靖之注釋實有功於少陵;而朱氏一門亦可謂有功于詩學者矣!
或謂:“詩自風雅頌變而爲騷些,騷些變而爲古選、歌行,又變而後及于唐律。文靖(虞集)注詩,舍本而求末,何居?”夫詩與樂相通,樂有五聲、八音,九變而大成。或舉其一聲一音而獨奏之,得不謂之樂乎?
詩至於律,其變已極,初唐、盛唐,猶存古意,馴至中唐、晚唐,日趨於靡麗,甚至排比聲音、摩切對偶以相誇尚,詩道幾乎熄矣。
文靖深爲此慮,故因變例之中,特取少陵之渾厚雅純者,表章之爲世範,是亦狂瀾砥柱之意也。由此而求之,則思過半矣。
            虞集(1272-1348),字伯生,號邵庵,江西崇仁人。元文宗時官奎章閣侍書學士。諡文靖,有《道園學古錄》等著。
        “东海大学馆藏善本书简明目录‘……明·杨士奇《杜律虞注序》、明·杨荣(再序)、明正统八年(1443)林靖(三序)、明宣德八年(1434)胡滢(四序)、明·黄淮(五序);朝鲜光武壬寅(……)黄泌秀(重刊新序)……。’此可见《杜律虞注》一书印刷有序传承一斑,在日本、韩国受到相当推崇。
       根据序中所言,江阴朱善继、朱善庆兄弟因杨士奇的嘱托,刊刻了明单复注释本杜诗,又得到虞集注本,杨士奇因为之序。当时文炳杨士奇,十分推崇杜诗,从而确立了杜甫诗歌在明代永乐以后诗坛的崇高地位。这篇序的用意是驳斥所谓虞集注杜律为舍本而求末的观点,否认创作古体诗歌为复古的唯一途径,从而把杜甫的律诗提高到诗学范本的地位,由此,也可以透射出明代诗歌复古的基本思想,诗愈变愈下,复古应当以写古诗,追寻古意为准;反之,我们则看到明代翰林院大部分馆阁作家因守律诗创作的阵营。其中这种创作模式的理论阐述见上引三序《遁世遗音》序、《读杜愚得》后序 、《杜律虞注》后序文章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