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延江的四十年：植物园化蝶之路

　　                                                     刘长杰 / 文

　　

　　又是一年植树季。在别人的眼中，植物园一年一度的春天到了。而在我的眼中，植物园发展的第一个春天，是从1993年开始的。

　　

　　1993年：桥的故事

　　水有源，树有根。在讲1993年之前，我还得简要说说植物园的来历。

　　沈阳市植物园位于城市东部，距城区24公里，系长白山余脉。成立于1959年2月的植物园，原有土地4000亩。成立之初，植物园的任务就是作为苗木培育基地，为沈阳市提供绿化用苗及植物品种的引进驯化。那时的植物园隶属于沈阳市城建局，属行政拨款单位，除了植树造林，植物园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能就是作为城市发展的重要名片和现代城市的标志之一而存在的。

　　三年（1959年至1961年）自然灾害期间，植物园第一次下马，面积缩减到2000多亩。1966年“文革”后，植物园再次下马，建制被取消。

　　1972年，我18岁，以知识青年的身份下乡来到植物园。从此开始了我与植物园跨越四十年朝夕相处的时光。1973年，植物园恢复建制。身为城建局工人，植物园100多人的队伍，此后主要任务就是开荒种树。

　　1986年，我被任命为植物园主任。由于计划调拨苗木任务逐渐减少，我们此时也开始逐步转变观念，植物园人开始不再以为绿化提供用苗为惟一生存方式，而是以繁育新品种、规划建设城市景观观赏园区为主。经过这一时期的建设，植物园的景观面貌发生了根本的改变，从一片又一片无序的苗木、丛生的杂草状态，渐渐变为园路整洁、绿树鲜花与基本服务设施完善的园区。此时的植物园，已经具有了一定的观赏价值。不过，直到这时，植物园依然没有对游人开放。

　　植物园后来的开放，实际上是被逼出来的。植物园林子不大，苗圃也没多少苗木，局里一年补贴几万块钱加上我们在外面揽活出工，100多个工人依旧活得不好。怎样减少为工人工资的奔波之苦呢？我就想，这么好的地方，得开放。

　　植物园是怎么开放的呢？是从“桥”开始的。植物园沟汊多，沟汊里雨水多，工人在园子里行动很费劲儿。受大渡河泸定桥的启发，1987年，我们筹建了3座铁索桥。来的客人一走，感觉很好，因为铁索桥晃动的很厉害，人过桥的时候，难免掉落水中。过桥人嘴里的“有意思”，成为我们此后大举建桥的动力。

　　从1987年到1993年，我们到处讨要钢筋、角铁，自购水泥、砂石，6年间，我们独立设计、施工建造了18座桥。建桥期间，就不断有游人进来玩桥。游人自发前来游玩的商机，进一步坚定了我们建桥、开园的信念。植物园现存各类铁桥50多座，每当夏季来临，有桥的景点游人如织，人声鼎沸。现在看来，就是这些桥，把植物园给救了。这些桥，也成了植物园走向成功彼岸的贯通之桥。

　　1993年7月18日，植物园正式对游人开放。尽管园区当时还没有围墙，票价只有0.50元/人，但依靠18座铁索桥和绿树鲜花构成的美景，开园第一年，植物园竟然收入了20多万元。这20多万元的现金，对植物园来说太重要了，它不但解决了工人的开支问题，而且我也不用再领着工人四处去干景观工程，转而一心向内，搞好园区的开发建设和发展旅游。日后，随着票价从0.5元上涨到1元，2元，5元，10元，到后来的20元、50元，植物园的年收入也相继突破了100万，200 万，500万，1000万，亿元大关。从这个意义上看过来，说1993年是植物园发展的第一个春天，丝毫不为过。

　　

　　2002年：水的机遇

　　我认为，植物园发展的第二个春天，出现在2002年。

　　自1993年7月向游人开放，植物园就已成为集旅游、科研、科普于一体的综合性单位。游客也由1993年当年的3万人次增长到1994年的20万人次、1995年的60万人次，直到2001年的90万人次。

　　植物园西接东陵公园，东依棋盘山风景区。东陵公园，以清文化为主题。沈阳棋盘山旅游开发区，是沈阳市政府为加快东部旅游资源的建设，于上个世纪80年代初批准设立。

　　为充分发挥东部地区的森林资源、文化资源和地貌资源优势，做大做强东部旅游产业线，增强区域优势，形成具有影响力的产业带集群，沈阳决定适时做出区划调整。2002年4月，植物园正式划归沈阳棋盘山国际风景旅游开发区。就像涓涓细流汇入大河一样，植物园从此踏上发展旅游产业的快车道，走上了一条专业化旅游经济的发展之路。

　　大家今天看到植物园水系发达，水光潋滟，事实上，植物园里并没有天然水源。即便是开始时沟汊里的水，也是下雨积水。随着植物园旅游产业的扩大，比浑河高60多米的植物园中草坪、苗木、鲜花、沟汊、管理中心等都需要用水，在这种情况下，寻找补给水源，成了我们的一项重要工作。2000年，第一条3公里长的浑河引水管道建成通水；2004年，第二条引水管道建成投入使用；2006年，第三条管线投入使用。至此，植物园因水而秀、因桥而游的声名，越播越远。

　　植物园的水分四部分：菱角沟，静潭，翠湖和湿地。前三者，是游人游乐的主场地，都有桥；后者是水生植物乐园，除了天然的湿地景观，重要的是全园的污水通过污水处理厂处理后，排放到这处湿地，经过湿地再净化后，重新回灌到植物园中去。如此一来，既解决了水污染的难题，又实现了水资源的循环利用，真正让植物园实现了污水零排放的目标。

　　2006年世界园艺博览会成功举办后，植物园外的大沙坑变成了龙潭，浑河岸边的垃圾场变成了绿化带，鸟岛也从昔日的垃圾场变成了今日的城市新景观。“水，滋润万物而不争。”不腐的流水和循环的净水，让植物园的发展站在了一个更高的起点上。

　　

　　2004年：树的情义

　　2004年，沈阳向全世界宣告，沈阳市植物园将举办“2006世界园艺博览会”。毫无疑问，这一年因此成为植物园发展的第三个春天。

　　2003年，开放十年的沈阳市植物园，已经成为东北地区人民旅游休闲的首选地。1.1平方公里的植物园，年接待游客已经达到130多万人次。海外游客也越来越多。这时的植物园已经成为国家首批AAAA级旅游景区。同年9月，时任沈阳市市长的陈政高率代表团赴日本考察，考察期间一日本公司向市长介绍日本静冈举办世界园艺博览会的情况，并向市长建议沈阳应该举办一届这样的盛会，以便让世界更好的了解中国，了解沈阳。陈政高接受了这个建议，沈阳随即开始申办“2006中国沈阳世界园艺博览会”。2004年9月，这一申请获批。

　　世园会的申办成功，打破了中国北方不能办园艺博览会的陈旧思维。而从世园会的申办到展览结束，只有短短18个月的时间。时间紧迫，如果寻址新建，肯定来不及；而日本世园会树木偏小，加之很多树木还带着移栽时的支架，这让世园会的效果大打折扣。

　　植物园的基础好，森林好，地形好，花也漂亮；园区地块比较集中，不大不小；我们多年来积累下的优秀的植物管理能力，将使植物园有能力顺畅地举办和管理世园会；更为重要的是，通过几十年的持续绿化，园中的树已经非常大，而且自有树种已过五百。如果利用植物园的空地举办世园会，那么世园会将星星点点地点缀在植物园的绿荫中。倾注了几代植物园人心血的大树，终于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回报——植物园成了本届世园会举办地的不二选择。

　　从2004年9月世园会申办获批，到2006年4月30日举办开幕式，只有短短的18个月时间，期间还要经历2个冬季。为了实现“给沈阳一个机会，沈阳还世界一个奇迹”这样一个庄严的承诺，沈阳举全市之力，在植物园顺利建成了标志性的凤之翼、百合塔、玫瑰园、综合馆四大世园会主题建筑，以及23个国际展园、52个国内展园，栽植各种花卉3000多万株。步入园区，茂密的森林，葱郁的草地，绽放的花卉，令参观者赞不绝口。沈阳举办的这届世园会，是历史上首次在北方、在森林中举办的世园会，它创造了在北方城市成功地举办了一届森林世园会的历史。

　　通过举办世园会，植物园取得了超常规的发展，基础实施完善了，面积扩大到3700多亩，一次性建成了诸多现代化的农业设施，植物园面貌一新，公益、科普、颐养身心的作用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如今植物园仍在发展，沈阳能存活的500多种树，园中都有；园中木本、草本植物共2000多种，我们分科、分属地建设了各种专类园，用以展现植物最美的一面。现在，固定的季节，植物园里开固定的花，吸引固定的客户群体前来参观。植物园成了沈阳对外交往的一张名片。

　　现在，植物园每年接待游客总数超过150万人，年收入已高达4个亿。我认为，这是植物园的树对“根”——植物园的人——的情义。

　　

　　2006年：路的交响

　　2006年5月1日，沈阳世界园艺博览会正式对公众开放。截止2006年10月31日展会闭幕，短短184天，共接待国际政要130多位，中外游客1268万人次，海外媒体、中央媒体多次报道。通过举办世园会，沈阳与世界的距离近了，交流也频繁了。因此，2006年的春天，成为植物园发展的第四个春天。

　　在新千年开始的头十年，棋盘山开发区的建设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世园会的举办，使棋盘山地区的城市功能更加完善。在区域管辖范围面积扩大到203平方公里后，棋盘山域内的基础设施得到有效改善，生态环境优越，植被茂盛，空气清新，蓝天碧水与享誉内外的沈阳世博园、棋盘山风景区、沈阳福陵交相辉映。2010年，棋盘山开发区获批成为国家级生态旅游区。

　　在植物园工作的40年里，我感受变化最大的就是棋盘山的路。刚来的时候，棋盘山就是农村，道路只有沈抚北线，一条9米宽的公路。那时候从植物园回一趟家，需要大半天时间，因为你在路边等车，恐怕两个小时都没有一趟车经过。

　　1993年，沈棋路修通，这条从东陵公园经植物园到棋盘山的公路宽达12米，为日后开发棋盘山旅游景观带，插上了翅膀。2002年，为配合东陵公园“申遗”，从沈海热电厂到东陵公园的马路，由双向4车道拓宽为双向10车道；沈棋路也顺势从12米拓宽到15米。2004年之后建设世博园期间，沈棋路再次全线拓宽，由15米拓宽到23米，由双向四车道变成双向六车道，并采用了国际上流行的潮汐型信号，用以调节路上日益增长的车流。路，对于植物园和棋盘山来说，乃存亡之道，攸关生死。可以说，如果没有路网的坚强保证，那么棋盘山根本无法奏响时代的强音。

　　棋盘山、植物园区域经济环境的巨大变化，引发了更为深刻的变革：农民住楼房，农民变市民。随着植物园的快速发展，每年都能就地招牌两千多名农民进入园区，为游人提供各种后勤保障服务。

　　有了头十年的扎实积累，2011年，棋盘山重点规划了“绿廊、银带、四园区”，形成大“L”形发展骨架，实施“四轮驱动”战略，实现“四园区”协调联动，同步发展。这其中，“四园区”即指旅游休闲区、文化创意区、健康科技区和绿色宜居区。我相信，在这一区域规划的指引下，植物园往后的路，会越走越宽。

　　

　　2011年：春的永远

　　在最新出版的辽宁旅游手册上，这样介绍植物园：沈阳植物园（世博园）是国家5A级旅游景区，由2.46平方千米的核心园区和5平方千米的背景区构成，坐落在沈阳的棋盘山景区，是世界上惟一森林中的世博园。自然生态、人工景观、滨水湿地三大特色景观浑然天成，多种主题建筑设计巧妙、造型独特，令人惊叹。国内外上百个风情展园、专类展园繁星般点缀其间，融于自然之中。荟萃了国内外珍稀植物和数千种花卉，集中展示了世界五大洲及国内重点城市极具特色的园林建筑，是集文化娱乐、生态环保于一体的综合旅游景区。

　　对于上述溢美之辞，身为植物园40年老兵的我，有着清醒而明确的认识：尽管我们希望把植物园打造成业内景观最美、科普内容最强、植物品种最多和科研力量雄厚的植物园，但事实上，我们今天只做到了业内景观最美和全国经营最好，我们的科普内容和科研力量水平，都还一般。“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然而，我始终是乐观的。这是因为，成立于1959年的植物园，早在1993年就已经找到适合自己的发展之路。正是在这条路上，我们遇见了一个又一个政策的春天，进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园春色。

　　或许在游人的眼中，植物园的春天总是来去匆匆、周而复始，春去春又回。然而在我的眼中，从1993年以后，植物园永远是春天。

　　***注：此文写于2011年4月初，应沈阳植物园所嘱而写，但事后未发表。至于此，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