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苦苦寻找的家(1)——回首红尘 众恩难忘


题示:当时相信是命运的安排。现在想,一定是要经历人生的风风雨雨之后,我才会有这颗出家的心,求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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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幼失严父,冷暖自知

1971年农历十一月二十四日的清晨,东方朝阳微露,我出生在江南小镇水口山一个普通家庭。父亲是单位的采购员,母亲因文革失去了原来的工作,兄弟四人,我排行第四,湘南的习俗,乳名“四陀”。从小觉得这个乳名很难听,内心很讨厌。现在想来,真是个痴儿,执着,只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

儿时的记忆是片断式的,父亲过世时我仅两岁,因此对父亲没有什么印象。从兄长口中得知我童年一直体弱多病,生下来就得了疝气,父亲与母亲时常踩着自行车送,我到山外小镇河对面的乡村,找一位老中医治疗。童年时常高烧到四十度上下。八岁那年高烧到四十一度,半睡半醒之间,听见父亲唤着我的乳名,之后昏昏入睡。第二日醒来,人已虚脱,不能下床。母亲说我小的时候差点被父亲送给一位同学的姑母,因为他姑母只有一个女儿,后因母亲舍不得而作罢。有时想,如果真送给了别人,我的人生或许因此改变,更苦还是不苦也无从想象。儿时数次梦见父亲在一个地主家里干苦力,还被鞭挞,觉得父亲很是可怜,时常从梦中哭醒,想救父亲却无能为力。醒来就想,人要是能不死多好,人为什么会死呢?于是又一阵难过。

父亲去世那年,伯父把我和二哥带回父亲的故居——江华瑶族自治县,一起生活了大约一年。伯父因为被国民党抓丁,一直没有婚娶。伯父话很少,记不清长什么样子了,比较爱抽烟。有时等哥哥一块回家。回来的路上,与他的好朋友去甘蔗地,为的是收夹子上的田鼠。在瑶乡,田鼠是很美味的东西。前几年让人谈虎色变的“非典”,据说就是因为人类的贪欲,过度的杀食野生动物,感染了它们身上的病毒而引发的大自然的惩罚,比起人类自身所造的恶业真是太轻微了。

一年很快过去了,母亲始终无法割舍对孩子的爱,来伯父家接我与二哥回家。临走前,去看望了叔叔、姑姑。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的记忆中唯一一次与叔叔、姑姑见面团聚,之后因家庭的变故,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前年与堂兄弟终于有了联系,问起伯父,才知道已作古于数年前作古,心中难免有些难过。当自己有条件要去亲近至亲的人时,已来不及了。叔叔也于上月脑血栓住院,决心出家的我,唯有心中为他默默祈祷,日日为他回向,希望他能早日康复出院,皈依三宝。

回到老家,大哥、三哥与我们开始有了点隔膜,哥哥们时常不懂事地闹矛盾,我偶尔也连带受苦,弱不禁风的妈妈实在是无可奈何。她为了拉扯四个成长中的孩子,已经耗尽了心血。母亲在给舅舅的信中提到了自己的处境,兄妹情深,并不宽裕的舅舅毅然决定来看望母亲。因舅母有孕在身,外婆也来了。那年是1978年的冬天,印象中是第一次见外婆,感觉格外亲切,我长得比较像外婆。外婆是我仅有的祖辈至亲,外公、爷爷、奶奶很早就过世了,年长我八岁的大哥也未曾见过。外婆很疼爱我,对我的粘着并不厌烦。春节过后,外婆要回岳阳的一个小镇——云溪,我缠着跟外婆一块到了舅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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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外婆相依为命的那一年,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在乡村,无忧无虑,暂时忘却了丧父之痛。外婆在村里有很高的威望,舅舅也是。外婆时常“掐指神算”,为上门的乡亲排忧解难。记得有一天,隔壁家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半夜哭闹得很厉害,第二天一早上门求外婆算算。小男孩的母亲很焦急的样子,外婆问了些情况,掐指算了算,吩咐孩子的母亲如何如何做。第三天,小男孩的病症果然痊愈了。那时,学校流行吃泡泡糖,自己也想玩玩。没有钱,就拿了外婆一毛二分钱,钱在内衣口袋静静地躺了两天,而我的内心也挣扎了两天,最后还是没有去买,因为感觉钱来得不易,是我与外婆捡一些破烂换的,舍不得。外婆并没有说什么,是表哥说外婆跟她讲了,知道是我拿了钱,而且还知道没有花。表哥告诉我,外婆是会算的,而且很准,我只好很害羞地把钱从内衣口袋里拿出来还给了外婆。外婆在我的眼中就像神一样,太玄了,怎么能算出来!?这件事对我的影响非常大,之所以会学佛与之也有关系,因为我相信有一种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存在,比方说鬼神。

时间过得很快,一年时间转眼就过去,在外婆那里上了半年的小学。春节将至,外婆、舅舅告诉我,母亲要来接我回家了。舅妈还特意为我缝制了一件新棉袄,记忆中这是第一次穿新衣服。在改革开放刚开始的时候,又是孩子众多的农村,能穿上新衣物还真的很不容易。一般只有长子才有这样的福气,年幼的都是接的哥哥、姐姐穿旧了的穿。那件棉袄穿了好几年,后来还留着给弟弟穿了一段。从小就不喜欢穿有补丁的衣物,虚荣心很强。舅妈很疼爱我,记得生表妹时,舅舅去镇上里买了几个雪白的糖包子,舅妈见我嘴馋,竟然叫我也吃了一个,表哥他们都没有沾边。二十年未见,听说舅妈眼睛不太好,想起觉得很愧疚,恩情无以回报。

妈妈没有按信中说的日子前来,当母亲真的来了,身旁还有一位不曾见过的男人,我的继父。事先,外婆、舅舅就再三吩咐我要叫“爸爸”,那时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会那样重视那个男人。但终于有个爸爸,内心还是很渴望早些见到的。第一次见到继父,有些拘谨,紧紧拉着他的手,说不出的感觉,想亲近,但感觉有些冰冷。或许他也有心事?或许是没有血缘的关系?究竟想什么,小孩子也没办法细加揣摩。1980年春天,匆匆而过,童年的快乐时光也随着她的脚步远去。我的人生在这一年开始转变。

回到小镇,慢慢感觉家的气氛变了。母亲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继父决心要一个亲生的孩子,为此母亲不知遭受了多少的痛楚。之前继父还打算让我和三哥改随他姓,但大哥、二哥一直反对,我与三哥也被告知以后改叫“叔叔”,那时才开始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为什么以前表哥说他不是我真正的“爸爸”。继父是北方人,特别爱喝酒,喝多了就骂人,有时与母亲争吵起来还打人,那时我只有哭的份,没有力量帮助母亲反抗,直到我上到小学高年级,个子高了,时常会去拉开他们,告诉继父不准打人,不让母亲再多受一点伤害。大哥、二哥因为当初坚决反对母亲与继父的婚事,对此置之不理,母亲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慢慢我的话也少了,开始自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家庭?时常羡慕有亲生父亲的同学。母亲最后还是无奈生下了小我九岁的弟弟。那时家里算是暂时云开雾散,三哥和我还会时常争着要抱小弟弟。弟弟大一点吃饭了,我们会更小心,不能夹肉吃,尤其是鱼肉,母亲说那是他父子吃的,我偶尔吃点配菜什么的,即使他叫我吃,我也不吃,当时只想着母亲不为难,不被背后责骂就好。

有一次带弟弟出去玩,摔了一跤,被继父追着打。我跑得快,他没打着,但我不想回家,也不敢回家,十来岁的我一个人坐着小火车去了另一个小镇,可又不敢去母亲以前工作时的同事伯伯家。就一个人在火车站旁的楼道里蹲着,冻得直哆嗦。后来一位叔叔把我带到火车站他值班的地方,在长凳上睡了一夜。早上醒来又冷又饿,不由自主地去了伯伯家里。母亲昨晚就打过电话来了,继父因受邻居指责,我回去后暂时没有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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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上小学四年级了,如果不是恩师——唐金容老师,我可能就辍学了。开学了,继父迟迟不给我那七、八块钱的报名费。没交钱,学校不发新书,很自卑地回到了家里,不敢问,妈妈只是说继父说没钱让我上学。呆在家里,很茫然,多想回到老师同学的身边,可以暂时忘却家庭的烦恼与压抑,每天无休止的争吵让我很厌烦,只有在校园里我才是快乐的。后来老师帮我垫付了学费,把新书发到我的手上,心怀感激之情,我又回到了快乐的同学们中间。经过这个波折,重回校园的我,十分珍惜难得的学习机会,师恩难报,唯有用学习来报答。那一年我开始担任班级的干部。每年我都会去老师家里坐坐,老师的音容笑貌至今还历历在目。后来工作了,由于工作的原因和家庭的原因,很少回家,有几年没有去老师家了。后来相约同学一道前往,同学却说老师已经于年前身患重病过世了。那时心中很难过也很内疚,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知道恩师的病情前去探望、拜访。

二、求学梦醒,众恩难忘

初中三年,一直担任班长,成绩也一直是年级第一,慢心也开始增长。三年中,给我帮助最大的当数物理老师——舒英世老师。老师让我明白尊师之礼。舒老师是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批大学生,立志要培养人才。为了求解物质的密度,引导我想出了一百多种方法,老师为此特别送了我一本学习参考书。我也不负老师的期望,那年全县物理统考得了第一名,老师对我更器重了。我的慢心也急剧地膨胀起来。初三时,身边的同学对老师的讲解不太明白,小声询问我,结果老师批评了我身边的同学,说他不专心听讲。青春期的孩子很容易躁动,我居然站起来为同学辩解,还说了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老师很生气,叫我站到前面去,结果我背起书包就冲出了教室。班主任唐老师在办公室窗口叫我,我头也没回。回到家里,心绪平复下来,开始反省,想起舒老师平时对我的关心和帮助,心里很后悔。中午班主任经过家门,把我叫出去批评了一番。心生悔意的我,按老师说的话写了一份检查,下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在舒老师上课前做了深刻的检讨。承认了自己的过失,同学们并没有讥笑我,老师也没有嫌弃我,还像往常一样关心帮助我。那时起,我明白人都会犯错,但要知错能改,要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

初中开始,学杂费用都是由三哥来负担了。那时三哥叫同学去游泳,后来同学落水溺亡,三哥被学校开除了。辍学后的三哥就每天去矿山挑石头,挣钱供我上学。三年时光很快过去了,我以第一名的成绩入学升入了矿务局高级中学。进校那天遇到初中一起去参加全县数学竞赛的三位同学,他们是另一所初中的,大家见面都很高兴,通过他们我才知道全局还有两位同学中考成绩更高,只是去上中专了。这时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

高中开始由二哥负责我的所有费用,三哥偶尔也会帮助一下。为了资助我的学习,二哥大学毕业要求分配去了新疆。而我本意是很想上中专的,这样可以早点出来工作,减轻哥哥们的负担,早点离开战事纷纭的“家”。高中开始要自己来安排生活,钱也要精打细算,又在长身体,五十元钱除了伙食费还要穿衣坐车,所以经常很紧张,分了不少精力,原本身体就不是很好,所以高中开始上课经常容易瞌睡,但成绩还一直只是上游水平。虽然经济很拮据,想到哥哥也并不容易,我也不敢多要,只希望早些读完书,能早点工作。钱不够,每周回家想从家里带点菜去学校,母亲说继父不高兴,母亲偶尔就弄些自己种的菜腌制成酸菜让我带些,即使这样继父还是时常略有微词。好在同寝室的同学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从小一块长大,大家都会时常让我一块分享他们从家里带的菜。

高中三年,最感恩的是高二开始教导我的语文老师——班主任王俊香老师。1988年的冬天来得很早,母亲还没有为我准备好过冬的棉被。回到母校的当晚,在睡梦中醒来,窗外飘起了雪花,有的同学爬起来,看着窗外的雪欣喜若狂,我也高兴了一阵。第二天醒来,浑身酸痛,头重脚轻觉得很冷,没法上课。小兵把他的被子给我盖上,海珠也把他的小被子给我加上了,还是觉得冷,中午陈慧莲把她的呢子大衣也借给我盖了,身上才觉得暖和了一些。下午,老师来寝室看我,在老师的搀扶下到校医务室打了一针,欧阳阿姨破例为我注射令她过敏的青霉素,用棉签帮我把喉咙里的浓痰挑了出来,是老师帮我垫付的医药费。晚上,老师一下班就回家煮好了面条,放了两个荷包蛋,亲自送到床前。当时心中除了感激、惶恐,除了“谢谢”,我没有更好的语言。老师送来面之后才赶回家为家人准备晚餐。1996年去广东之后,就没再见过老师,每逢教师节,只有远在他乡为老师们默默祈福。今年甚至凭着记忆去了老师原来居住的房子,却见大门紧闭,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跟老师说,现在也唯有深埋心底了。

从小对音乐的执着,加上初中音乐老师的引导,高中分文理科时,选择了文科,一心想着可以考音乐师范专业。一方面对自己的文化底子还是很有信心,另一方面是老师对我的音乐学习条件很有信心。考师范院校是有很多优惠政策的,主要是学杂费用少。同时也很喜欢教师这个行业,从小到大,一直是在老师的关怀之下长大,觉得这样也算是报答师恩的一种方式了。当时相信是命运的安排,始终没有如愿考上大学。现在想,一定是要经历人生的风风雨雨之后,我才会有那颗出家的心,求法的心。

三哥的变故,使我的人生又发生了一次转折,再次复习准备高考。小侄儿出生不久,三哥贷款买的车因来路有问题,受到牵连,还摔伤了腿。我坚决不再复读了,三哥也没有能力再供我复读。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三哥,心里觉得很羞愧,也庆幸自己没有考上大学,就算考上了,只怕也没有钱读下去。后来在三嫂娘家人的帮助下,我通过了银行的招聘面试,成为中国银行衡阳市分行水口山储蓄所的临时代办员。

找到小学张校长还有好友小兵的父亲——周叔叔两位科级干部签名的担保书,怀揣着母亲从父亲同单位三位伯母那借的两百元,还有欧阳叔叔主动借给我的三百元钱,一周之内,我顺利办理了银行入职手续。开始了我新的人生。我终于有工作了,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储蓄所的哥哥、姐姐可能都听说了我的家境,对我格外的关照。总是受到别人的帮助与关怀,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立志一定要尽自己的力量来帮助那些需要关爱的人,希望与每个人都能友善地相处。从小生活环境造成了我性格内向,不喜言语。所里最亲近的应该是刘春华大哥了。他只比我大一岁,但性格很开朗,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有一年,我们还一起收养了一个被父母遗弃在我们银行门口的未足月的女婴。小宝宝后来被同学的父亲抱给了他一个远房无子嗣的亲戚。后来同学的父亲说夭折了,心中很怀疑,后悔不该送给他们,如果自己一直收养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第一次转公务员虽然通过了考试,可还是被有关系的人挤下来了,后来作为借调工从代办员转全民制员工,再后来还是凭自己的实力又通过了转公务员考试。五年之中,经历了一波三折,感觉社会真是很复杂,没有心力来应对,唯有随遇而安。

由于工作配合上的疏忽,钱箱少了七百块钱。为了平衡彼此的心,所长决定我们当班的两个人各出一半。一筹莫展之际,银行门外开店的三毛大哥主动借了三百五十块钱给我,帮我补上了钱箱里的短款。平时只不过是偶尔帮他们照看一下他们两岁多的女儿,教她说话,带着她玩。他们平时忙着做生意,没什么时间来管孩子,所以孩子两岁多了不怎么说话,见到我倒是不怕生,愿意跟我玩,慢慢也话多了。我又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热心人的帮助,人心的善良。让我更加坚信,这个世间一定是好人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