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拔开农村的迷雾
评李昌平的《大气候》
贾建友
翻开《大气候》的第一感觉就是很亲切也很熟悉，亲切是因为作者李昌平对我是亦师、亦友、亦算半个同事，熟悉是因为其中的一些文章是我们这几年在一起时经常讨论甚至是争执不休的问题，现在书出版了，平时喜欢对师友文章吹毛求疵的我，如果不说三道四一下，就好象缺了点什么似的，所以必须得说几句。
我和搞农村研究的一些师友在一起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农村研究最重要的是要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如果离开对农村的深刻实践或长期认真的调研，只是专门读书很难得到的，从一个基层干部的眼光来看，李昌平已经拥有了这种感觉，如果说农村的很多问题，对许多人来说其实就象隔了一层迷雾的话，那么李昌平则是从迷雾中走出来的，有没有这种感觉说起来好象是故弄玄虚，其实很简单，对一个问题背后隐藏原因的分析，对一个现象的直感判断就是最好的划分，一些看过《大气候》的人，可能会对书中的论述和观点比较关注，但对书中李昌平改革的一些故事会真的当故事看，其实正是许多这样的故事才支撑了李昌平对农村的感觉，这才是迷雾中的农村真面目，至少是那个年代那个地方真实的农村，对这些故事我想可以总结为一句话，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每当人们一提起这句话，总是贬义居多，从这些故事当中其实可以体会到这句话中含有更多意思，不仅是基层对政策的曲解，也不仅是基层对农民的盘剥，还有有基层的无奈，基层的痛苦，更有基层的创新，甚至还有基层对国家的贡献，当社会各界一边在津津乐道计划生育多少年少生多少人的功劳，赞扬改革开放以来国家工业化的快速发展，农村改革开放的种种创举时，却又一边在指责基层干部的素质低下，工作粗暴，行为恶劣，应当深思的是，从联产承包责任制，到村委会选举，再到乡镇企业，那一个不是农村基层的创新？在更多意义上，基层靠的正是这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各界都认为没有路的地方，硬是走出了一条路！但这背后的艰辛与代价却没有多少人知道，正如李昌平2000年的那封信不仅引起了国家总理的震惊，也引起了社会的震惊背后表达出的问题一样，当时中国之大，但我们对农村真正了解的人有多么少！农村就象笼罩在迷雾中一样！
时至今日，农村经过改革发展，也取得了很多成就，但我们对农村真的了解透彻吗？农村还有多少问题笼罩在迷雾之中？李昌平对许多农村问题有着敏锐的感觉，但面对中国之大，一个李昌平能做到多少？更何况，农村的变化之大，变化之快，身处其中尚感难以适应，有一位也在基层搞了多年研究的朋友说过一句话，“离开农村三个月就不敢妄言真正了解那个地方”，这话说得虽然有点绝对，但确是许多身处基层的人一个真实的感受，这些人都有这种感觉，我相信李昌平也应当会有这种感觉，那么这就带来的一个问题，农村的迷雾谁来拔开？
专家学者，真正有感觉的毕竟是少数，而且个人的精力也有限，许多专家学者的论文框架可能很完整，论证也很完美，逻辑也很严密，结论或建议也很全面，但有一点，就是如果政策化后，到农村无法操作，甚至会造成农村一些新的问题！农村基层的工作者，感觉有，经验有，但表达能力欠缺，更重要的是没有话语权，也没那个承受能力，李昌平当年所付的代价和多年来的曲折遭遇对许多基层干部来说，负面的影响可能更大一些！农民应当说是最有发言权的，但目前的状况却不用多说，多数人也能感觉到，一方面是民意表达渠道的扭曲化，另一方面则是农民话语表达的扭曲化，这就更造成农村上空的迷雾无法拔开！
《大气候》只是一本书，只是拔开迷雾一角的一本书，并没有能力拔开笼罩在农村上空的迷雾，相对于农村整体的大气候而言，只是一个小气候，同样李昌平也只是一个人，他当年的改革努力相对于当年的农村整体而言是一个小气候，今天的研究努力相对于学界的大气候来说仍然是一个小气候，既然是小气候就免不了有人亡政息、免不了争执异议,也免不了以偏概全，但我认为，农村研究要先搞清是什么，才能搞清为什么，也最后才能决定怎么办，要搞清是什么，没有一大批农村基层干部的表达，没有一大批农民的表达，农村研究仍然会是雾里看花，不可避免的要出问题，所以说，尽管《大气候》有一些值得商榷之处，但《大气候》和李昌平最重要的意义在于一种象征，我们无法指望一本《大气候》，一个李昌平，能解决多少农村问题，但百本、千本《大气候》，千个、万个“李昌平”，这些“小气候”最终将汇合成农村研究和改革的“大气候”，解决农村的问题将成为可能，至少会揭开笼罩在农村上空的迷雾，让农村是什么这个问题得到比较满意的答案。
作者注：原文发《乡镇论坛》2009年2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