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淑莲/文

    “长银败战”是日本历史上最大的金融破产案。1998年10月，这个拥有26.6万亿日元总资产、7000多家客户、贷款余额占日本民间金融机构贷款总额4%以上的跨国银行轰然倒塌。而就在其距破产7个月之时，日本金融危机管理审查委员会还将此行认定为“健全银行”。

　　从辉煌到败落

成立于1952年12月的日本长期信用银行（LTCB，简称“长银”），起初是一家政府主导的政策性银行，主要通过发行金融债券筹集资金，向煤炭、电力、海运、造船、钢铁、化工等重要产业的企业发放长期设备资金贷款。1957年，“长银”买回政府优先股，成为独立的民间银行。

　　上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初，受大藏省大量认购“长银”债券等政策以及中产阶级发展、个人客户增加等因素的影响，“长银”业绩一度辉煌。由于贷款对象多为大企业，“长银”职员很少，“少而精”成为其响亮的口号。从50年代后期到60年代初期，日本具有代表性的明星企业，一个是索尼，另一个就是“长银”。从1965年开始，“长银”广泛开展产业调查，并产生巨大社会影响。长银由此又被誉为“擅长调查的长银”，“擅长社会开发的长银”。

　　70年代中期以后，受日本经济低速增长的影响，“长银”的长期业务逐步减少。1980年以后，特别是90年代初日本泡沫经济破灭以及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的连续打击，“长银”的生存危机日益显现。

　　1998年5月6日，“长银”副行长上原隆自缢身亡，预示着“长银败战”终于到来。6月5日，日本《现代》月刊发表“长银”即将破产的报道，投资者信心开始动摇。18日，美国信用评级机构把“长银”的债券等级急降三级，成为投资风险最大的“不适合投资”。19日上午，“长银”股价由1997年11月的每股600日元跌至100日元以下。下午，东京证券交易所和大阪证券交易所暂时停止“长银”交易。

　　10月23日，“长银”副行长越石一秀向日本“金融振兴临时办公室”提交了要求对该行实行“特别管理”的申请。两小时后，当时的小渊首相发表谈话，认定“长银”负债超过资产（达3000亿日元），宣布对该行进行国有化“特别管理”。当天，东京证券交易所停止“长银”股票上市交易。至此，有46年历史的“长银”不得不退出历史舞台。2000年3月，美国投资基金收购“长银”，并改名为新生银行。

　　政府“关爱”埋下隐患

过去日本长期实施一种政府“关爱”银行的金融体制，即所谓政府“护送舰队体制”或“金融社会主义”。这种体制在战后一个特殊时期确实起到过促进稳定与发展的积极作用。但是，政府的过度关爱往往会造成有关企业的过度依赖，使其逐渐丧失竞争意识和生存能力。

　　“长银”从诞生之日起，就充分享受到了政府的特别关爱。先是政府以认购优先股的方式提供了50%的资本金。成立3年后，大藏省资金运作部认购了“长银”所发行债券的40%。“长银”第一任、第二任行长都是大藏省高级离职官员。此后近20年中，总有一位大藏省离职高级官员担任该行副行长或独立董事。

　　上世纪70年代石油危机后，随着基础产业的衰落，企业对资金的需求已不像过去那样紧迫。加之企业日益倾向通过发行股票和债券筹措资金，“长银”所肩负的历史使命实际上已经结束。但习惯于依靠大藏省政策保护的“长银”面对经营状况的日趋恶化，一直未能合理调整经营策略，开辟新的业务领域。

　　1990年，“长银”坏账高达500亿美元，但大藏省和“长银”却采取了自欺又欺人、掩盖账目的做法。1998年3月，包括大藏大臣和日本银行总裁在内的审查委员会一致认为，“长银”为“健全银行”，并根据当时的稳定金融系统紧急对策，向“长银”投入公共资金1700亿日元。10月，“长银”就因严重资不抵债而破产，政府巨额救助资金也付之东流。

　　房地产投资越陷越深

上世纪80年代，日本金融机构为了追求高额利润，将房地产贷款作为最佳项目，无节制地扩大信贷规模。“长银”的经营者也紧跟潮流，将大量资金通过非银行金融机构注入不动产。泡沫经济崩溃后，“长银”不仅没有及时停止以不动产为担保的投资，也未果断地通过正常方式处理不良债权。比如，在世界各地大量投资豪华旅馆、饭店和观光旅游设施的日本EIE公司破产后，拥有其巨额债权的“长银”接管了该公司的经营权和债务，并将对该公司的贷款总额增加到3000亿日元，以便其完成在建工程。而这些贷款最后大都变成了不良贷款。据统计，“长银”向不动产、大型建筑公司和非银行金融机构“泡沫三行业”的融资比例一度高达55.7%。投资策略的失误、经济环境的恶化，终于使“长银”深陷困境，难以自拔。

　　股票熊市雪上加霜

上世纪90年代初，日本房市及股市泡沫破灭，银行不良资产迅速增加、优质客户大量流失。1997年，日本股票市场出现新一轮跌势。股价下跌导致银行账外收益大幅度减少，自有资本比例不断下降。为保证8%的资本充足率，“长银”只好加快回收贷款。有些企业为归还贷款，只好抛售所持有的“长银”债券和“长银”股票，结果造成“长银”股票和债券价格下跌，信用不断降低。由于股价大跌，“长银”试图与瑞士银行合作以拯救危机的计划也终成泡影。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