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的最底限度和最高境界


    
  一、对生命的冷漠是百祸之首
  
  今年上半年,应该是让全体国人比较纠结的时间。各地不断发生带的血的拆迁说明,在这个社会中已经有权在毁灭别人家园的时候无视他人的生命;深圳富士康频繁发生的跳楼事件,也说明普通打工阶层和平民百姓,对自己生存的价值感到了绝望,无法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意义;连续发生的针对校园恶性暴力事件,应验了“寻死不如闯祸”那句老话,绝望之中通过戕害比自己更弱小的群体来报复社会,在毁灭自己的过程中毁灭他人。
  
  其中表现出三个冷漠:社会对个体生命的冷漠;个体对自我生命的冷漠;个体对他人生命普遍的冷漠来表现对社会的冷漠。如果从逻辑上分析来判断这三个冷漠的关系,社会对个体生命的冷漠导致个体对自我生命的冷漠,对自我生命的冷漠导致对整个社会的冷漠。在此,人们对生命最起码的法律和道德底限完全被打破了,当对生命的底限和禁区被打破后,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坚守的了。
  
  设想一下,如果把今天的中国人放到数百年前的美洲,会不会像屠杀牲口一样屠杀印地安人?如果把今天的中国人放到数百年前的非洲,是不是也会把非洲黑人当作奴隶来贩卖?如果今天的中国人获得了数百年前的欧洲人先进,首先发明了枪和炮,可能不可能也会把整个世界打得落花流水,并也能成为一个日不落帝国?
  
  历史不容解释,所幸我们是后来发展起来的国家,是一个正在发展和崛起的国家,我们没有能力向外输出冷漠,一切还只是窝里斗。只把当年欧洲人对待美洲人、非洲人及全世界的冷漠来针对我们普通的、平常的,除了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自生自灭的平头百姓。在一连串的事件中,我们不断地在重复地感受着一种绝望,因为每一个人被冷漠剥夺了生命的人,都是我们的一部分,每一个人都可能会为重复他们故事的下一个人。
  
  总之,对生命的冷漠是百祸之首,我们不应该生活在如此冷漠的世界中。
  
  二、自由和公平的黑与白
  
  在冷漠的现实中,我们不得不去思考,这个社会到底怎么了,以至于能让一个个人连活着的本能都消失了,对同类生命尊重的本能也没有了。看看动物世界,看看中国五千年的文明史,再看看数千年的世界文明史。得出的结论是:维系个体和社会得以延续的力量是公平,而且公平是有底限的,一旦公平的底被打破,生命就不再尊重生命,个体的绝望往往是社会绝望的征兆或前夜。
  
  平等和自由是人类千百年来的梦想,而事实上自由和平等矛盾的对立,要自由就不会有平等,要平等就不会有自由。所以,人类文明进程中往往执着于一词,要么标榜自由,要么标榜平等。西方人标榜自己是自由世界,就不会给世界以平等;中国人一向“不患寡而患不均”,因为追求平等,所以不崇尚自由,也不需要有自由的世界存在。
  
  现在,大家都一起叫喊要自由和公平,其实是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了,因为什么都要往往意味着什么都得不到。但不管怎么说,任何自由都是相对的,任何公平都是有限度的。总之一句话,木匠打老婆——是有尺寸的。自由必须有法度,公平必须有分寸。绝对自由的世界就不会有平等,绝对平等的世界就不会有自由。最终,自由因为不自由而存在,公平因为不公平而存在。自由之中必须保留一部分不自由,公平之中也要留存一些不平等,这样的自由和平等才能相安无事。
  
  这就是自由与公平的黑与白。
  
  三、公平的内涵、结构和底限
  
  所谓的公平简单地说就是人人平等,包括:地位平等(也即权利平等),财富平等,机会平等。
  
  几千年来,中国人的理想社会的境界是“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说白了追求的是财富平等,通过财富平等来制造人与人之间的地位平等和机会平等。经过数千年的努力,中国人的这种理想的境界一度实现了,创造了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地位、财富、机会几乎没有本质的差别。但经历过后才发现,原来这样的社会是没有发展动力的,整个社会会成为一潭死水。归结为一个字,就是穷。于是,就有了后来的改革开放。
  
  下面我们再看看中国传统的社会结构,为什么会稳固数千年而不倒。在秦末,平民出生的刘邦打败项羽,建立汉朝并当上了至高无上的皇帝。这就创造了一种公平,解答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个千年之问,也就是说虽然皇帝的地位至高无上,但每一个平民百姓照样有机会当皇帝。刘邦的经历虽然极端,但也创造了一个机会平等的神话。
  
  中国传统文明是唯一历经五千年而没有间断的文明,除了家国体制高度的稳固性外,其实还是守住了公平的底限。众所周知,在“尊尊”、“亲亲”社会之中,是没有平等可言的,地位不平等、财富不平等、机会不平等是普遍现象。但中国传统的社会通过创造出了机会平等,除了数百年一次的王朝更迭带来的机会外,中国的封建王朝还硬是通过科举考试为普通的百姓创造出了一种平等。平民百姓通过参加科举考试步入仕途,这完全是人为创造出来的机会平等。
  
  靠这种平等的力量,传统社会中的知识分子都会自觉地维护社会的稳定和王朝的统治,起来造反推翻王朝的往往不是知识分子和读书人。但到了清末就完全不同了,1905年清廷宣布废除延续了1300多年的科举制度。把传统社会中尚存的一丝公平给毁灭了,同时也毁灭了天下读书人的梦想。最终把他们逼上了造反之路,著名学者纪连海说“清朝灭亡,不是因为孙中山、革命党,而是因为废除了科举制”,一言道出了历史的真情。可以这么说,清朝政府因为废除了科举,毁灭了传统社会最后的公平,同时也就毁灭了自己。起码科举制度的废除,加速了清王朝的覆灭。
  
  从以上分析也可以得出结论:
  
  1、 地位、财富和机会,起码要为社会保留一个平等;
  
  2、 出身可以不平等,地位可以不平等、财富可以不平等,但必须保留起码的机会平等,即人们可以通过机会平等获得地位和财富的平等。
  
  3、 机会平等是社会公平的底限。
  
  起码中国传统社会通过事实上的机会平等以及科举考试创造出来机会平等,维系社会稳定和发展,并对公平的底限给出了结论。
  
  四、社会公平的最高境界
  
  现代人总把西方文明当作人类文明的主流,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还在于其社会的公平性。但众所周知,在权利、财富、机会三大平等中,只有权利平等和机会平等,而保留了财富的不平等。把权利平等和机会平等当作了天赋人权,而并不把财富平等当作天赋人权。也就是说,赋予人们在权利、机会的平等,去追求财富的平等。如此,巧妙地实现了社会公平的最大化,同时解决了因财富平等带来的社会的绝对公平造成社会发展动力的消失及社会发展的停滞不前。
  
  结合以上的分析可以得出结论:
  
  1、 社会既不能让人人生下来什么都平等,也不能让人人生下来什么都不平等。
  
  2、 财富已经平等的社会是没有前途和发展动力的;
  
  3、 公平的最高境界是权利和机会同时平等,这二者的平等创造了社会公平的最大化;
  
  五、中国现实社会的当务之急
  
  现实的中国社会是从传统社会经革命而来的,一度曾经创造了社会公平的神话。但随着改革开放,这种公平的神话被打破,并首先从创造财富的不平等开始启动社会的变革。因为财富的不平等有其天然属性,当财富不平等的机制启动后,原先的社会的平等机制被彻底打破,并导致社会公平的底限也被打破。与此同时,财富的不平等又放大了地位的不平等和机会的不平等,并加剧了各种社会矛盾的激化。
  
  表现在:
  
  1、从传统的思维来看,虽然我们现在还有高考制度,这确实也一种公平。但是高考制度已经不能必然给人带来升官、发财的机会,因而这种平等失去了其传统的意义,无法成为社会关系的稳定器和调节器,相反放大了不平等的感受。
  
  2、从传统观念上看,人们虽然不再死守“耕者有其田”的观念,但人人还都渴望“居者有其屋”。特别是那些从农村来到城里的人们,已经不愿意回农村继续“耕者有其田”的生活,但又不能在城里实现“居者有其屋”梦想。身份的地位的尴尬以及追求财富的无望,使这一群人成为了现代社会的“边缘人”,而被主流社会边缘化的人,正是社会最大的不稳因素之一。
  
  3、所谓自由经济、市场经济无序竞争的结果,必然导致资源和财富的垄断,看似平等市场已经被许多看不见的门槛阻挡着,这就是所谓的“玻璃门现象”。连已经先富起来的一群人都会感受到无可奈何,那些尚未富起来的人们就更看不到希望了。
  
  4、现在地位平等、权利平等尚不是普通中国人普遍的追求,当最后的机会平等也看不到的时候,人们就再也看不到任何公平存在了。一个看不到公平的社会,带给人们的必然的是绝望、冷漠和仇恨。
  
  现在,我们尚不能实现公平的最高境界,但也必须死守住社会公平的底限——机会平等,让普通的人可能通过自己的能力去实现地位和财富的平等。如今,科举制度早就被废除了,高考制度也失灵了,我们还能创造一种什么样的制度守住社会公平的底限,让天下人起码能看到机会公平的存在,并让社会公平来温暖其已经或正在冷漠的心。这,也许才是中国现实社会的当务之急。
  
  
  2010年7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