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溢出古家河的河床，无声地漫进石桥镇。

　　场口上的三连石拱桥，平时在清亮的河水里照镜子，形成一个好看的满月，现在却被抬高的水位弄得满脸浑浊，被挤成了月牙儿。

　　上游冲来的一些垃圾和杂物，象是被不断捎来的一些的人间信息。先是几截木头，然后是一头牛，两只养，最后是两具人的尸体。由于拱桥被提升的水位梗阻，那些垃圾和杂物就在桥头回旋，一些零碎的垃圾很快漂走，而一些有足够大体积的杂物就一直停留在桥头，回旋和打转。

　　那桥拱，简直就是洪水季节里淘金的筛子呢。

　　狗娃用木棍去橇那头牛，居然还隐约有些气息。他凑近细看，就乐得大声吼起来－－是山上摔下来的，还没断气，毛子你看，后腿都摔断了，快拿钩子来，我们把它拖到岸边。你去叫杀牛匠来放血，可以卖好几千呢。我再查看一下，这河水里还有什么名堂。

　　毛子去叫杀牛匠的时候，狗娃就用木棍去捅那两具尸体，他看得很仔细，像是要侦探什么秘密。

　　狗娃在去年涨水的季节，就去三峡大坝晃悠过，一直记得拦河坝下面，那回旋的垃圾和几具人的尸体。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死了变成尸体，也是采取男人扑倒，女人仰卧的姿势。

　　收音机说，洪峰在午夜抵达三峡大坝。那就是说，长江的洪峰将在中午时分，通过古家河倒灌进石桥镇。

　　派出所和县公安局刑警队的一路人马，赶到石桥镇的时候，正是午夜时分。那时，长江洪峰正漫过三峡大坝。

　　夜雨的泥泞中，一行人晃着手电，去桥头查看现场。

　　最先发现那一巨男尸的头部被钝器撞击过的，是毛子。当时，毛子领来杀牛匠给牛放血，就跑去和狗娃一起，认真查看那两具尸体，最后又分别拖到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