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去沈阳出差,而今天母亲及女儿抵达北京,好吧,我要改变自己,不再抱怨母亲,不再抱怨她的拖沓使我期待已久的差旅充满愧疚和担忧。上午十一点半我出门坐地铁去北京西客站,那是全世界最令人诅咒的地方,每一次去那里我都有极端的厌烦与绝望感,那是使每一个人变得像牲口的诡异之地,那里有全世界最混乱的流程设计,一个环节与下一个环节的衔接没有任何逻辑,我每次都像误闯异邦的外星人一样无助。一撮最平庸的人掌控着这个国家最核心的资源,按木桶理论,我们所使用的公共资源全停留在这帮家伙的低级心智水准,我靠,他们猪狗不如的破人生,真他妈的体验过什么叫生而为人么?
特意穿着女儿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那条吉普赛风格的艳丽长裙,我焦急万分地站在出站口,直到一个脆脆的声音叫“妈咪”,一瞬间,在西客站所体验到的所有不快、所有憎恨都烟消云散,就像歌词所唱,如果我们生存的冰冷的世界依然难改变,至少我还拥有你化解冰雪的容颜,宝贝,生命中若没有你,一切宏大的理想和广阔世界的魅力,于我有何意义?孩子是我们真正的天使。
女儿又长高了,漂亮极了,看得出来她很开心,蹦蹦跳跳拉着我,我像个蹦蹦跳跳的老母鸡跟在她后面,在人潮汹涌的人群中她紧紧牵着我的手,那感觉如此美妙,我只觉得内心充满力量,只觉得人生一切都不成问题,只觉得所有梦想都能实现,只要我的孩子对我绽放笑容,全世界我都能搞定,全世界我都不在乎。
出站后准备打车,但出租车统统不停,搞不懂为什么。这个国家到处充斥着无章法无逻辑无游戏规则的事。坐公交,换地铁,在地铁上她拿我的手机玩游戏,玩吧玩吧宝贝,把妈咪手机玩坏了都没关系,嗯,我久别后的心情像是急于讨好和付出的后母。
先去小区旁那家很好吃的餐馆吃饭,我和她一人又要了一杯奶茶。吃饱后她一个劲儿地问:“你现在的家里是什么样子呀?”
“你猜测呢?”
“我猜测肯定很整洁好看。”
“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把家里布置得整洁好看。”
“哈哈,猜对了!一会儿你回到家一定会喜欢妈咪现在的家。但,宝贝,不要问‘你的家’,因为妈咪的家就是谁的家?”
“我的家!”
“YES!所以下次要说‘我们的家’!”
“我好想快点回去啊。”
“哈哈。”
……
所有的刻薄,所有的坏脾气,所有对他人的冷漠,在你面前全部自动解除,我变得宽厚而有耐心,像炉火一样温暖明亮,宝贝,我不要你从我这里学习什么洞察世界的智慧,我只想你体会我老母鸡一样全然的爱。世界的破问题留给大人去解决好了,我们这些大人,全世界所有的大人都有义务在孩子们未长大之前构筑一个新世界,不要让孩子们去承受苦难,不要让孩子们去解决难题,我们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地享受广阔世界的爱与美,难道不是么?
她果然喜欢我的家,她怎么会不喜欢呢?我们在客厅一起看《白雪公主》,看着看着我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时不时把手伸到后面摸摸我的脸,那感觉幸福之极,我家宝贝长大啦,开始亲近我的心。“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后是怎么醒的?”我迷迷糊糊问。“是王子把她吻醒的。”小家伙有板有眼地回答。我心里噗哧一笑,小盆友,你知道什么叫吻么?
“那,这好象有点像《睡美人》哦?”
“是的,睡美人也是王子吻醒的。”
“真好,白雪公主和王子从此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了。”我醒了,把故事的最后一句话重复念了一遍。每个女孩都应该做高贵的公主梦,每个女孩都应憧憬和王子“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若真有一颗白雪公主般善良美丽的心,你就一定能遇到你的王子,而那些荆棘,那些巫术,交给你的母亲好了。
洗完澡她立刻试穿她的新泳衣,还有新买的两套童装,在镜子前扭来扭去,兴奋得在床上又蹦又跳,过了一会,又披着我的大丝巾自我感觉像高贵华丽的公主,在屋里踱着步子走来走去,“哈哈,宝贝,你太臭美了。”我笑她。“哼,你不也喜欢臭美么?”她反击。“那妈咪是大人呀。等你长大了,妈咪会给你买更漂亮的衣服。”其实呵,不用等她长大,美丽是一种自我意识和良好习性,可惜我知道得太迟,在身材最美的年轻时代打扮得像个愣头愣脑的假小子。我不要我的女儿也像我一样。“宝贝,妈咪明天出差,你要跟那个小姐姐好好玩哦,记住啊,穿这件黄色有领T恤的时候,要配这条白色短裙,穿那件白色T恤时候,配那件蓝色小短裤,必须这么搭配才好看,别忘了啊。”她像猴子掰玉米一样脱下一堆新衣服,我在一旁像保姆似的忠实地收拾,她嘴里哼哼唧唧唱着歌根本没听我说话,我在一旁絮絮叨叨像个老祖母。
幸福是什么呢?一整天我都在琢磨这个问题,虽然这么多年我一个人生活总是快乐又自如,但幸福和快乐是两种不同的体验,快乐更自我,幸福更无私,幸福有渴望付出,有被人需要,今天的我真切地感受到幸福就像是一只老母鸡。
宝贝,等妈咪从沈阳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哈!
2010年7月18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