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肾亏”症候　王溢嘉

　　过度高估男性精液的价值，必然会产生过度的忧虑。

　　在《红楼梦》里，贾瑞见王熙凤长得标致而起了淫心，虽然被毒设相思局却还不死心，书里说他“想著凤姐，不得到手，未免有些‘指头儿告了消乏’（手淫）……不觉就得了一病，心内发膨胀，口内无滋味；脚下如绵，眼中似醋；黑夜作烧，白日常倦；下溺遗精，嗽痰带血”。后来更耽溺於跛足道人送他的“风月宝鉴”，一再进入镜中与凤姐云雨，最后终於断了气，家人见他“身子底下，冰凉黏湿，遗下了一大滩精”。

　　这样的描述国人应该非常熟悉，因为它就是所谓“肾亏”的最严重后果――“精尽人亡”。传统观念认为男人的精液乃是生命的泉源，珍贵异常，如因手淫或性交过度消耗亏损，必然会导致身体虚弱，重者性命不保。这样的观念并非中国人所独有，过去的西方医学家亦认为精液的过度流失会让男人变得“迟钝、无精打采、步履蹒跚、消瘦赢弱、畏寒、四肢无力、注意力不集中、百病上身”，而称之为“神经衰弱”。

　　但现代医学告诉我们，精液并没有什么特别“珍贵”之处，它是由精子（占5%，跟一般细胞的差别只在於含有半数染色体，并多了个尾巴）及精浆（占95%，副睾、精囊腺、前列腺、尿道球腺等的分泌液）所组成，主要是在提供精子通过女性生殖道的营养和保护物质。就“营养价值”来说，还不如牛奶或豆浆。精子由精细胞不断制造出来，而其他成份均可由日常饮食中获取，在体内合成。男子一次射精量约三到五西西，它就像唾液一样，随时可以再生。

　　有人报告一个27岁的犹太人，曾在纳粹集中营里被德军强制每隔三小时就自慰一次，日夜不停，持续21个月。战后，觉得自己大概“报销”了的他去做医学检查，结果显示他的性器官和性机能没有任何损伤，婚后和太太的性生活没有障碍，生育力也很正常。晚近的医学家对一般性的自慰者做详细的身体检查，也找不到有什么生理上的异常变化。

　　当然，还是有不少耽溺於手淫而又无法自拔者会说自己有上述“肾亏”或“神经衰弱”症状，但医师认为那主要是心理因素造成的“精神官能症”。从文化的角度来看，则是男权社会“过度高估”男性精液的价值所产生的“过度忧虑”。心病还要心药医，不想再“衰弱”，就要让精液来个大“贬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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