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形态的鬼魂20年不散:人大见齐泽克之二三事


  齐泽克,一个斯洛文尼亚跑出来的共产党宣传家、理论家,其人大之行不会是没有政治意义的。既然他的祖师爷拉康已经全盘完成了“对马克思的全面接管”,那第二中央党校的马列教师们必然要求人家,不要像当年自己前辈那样试图去SB地垄断对海格特公墓里头那具与女仆通奸后不认孽种的尸体的阐释权,多少分点“马克思”给自己,虽然自己的头头们已经不大好意思、也不大愿意再派人去参加齐泽克组织的“共产主义观念伦敦大会”。

  当然,这场茶话会能开成,宾主双方肯定都功不可没。时间仓促,观众有限(人数虽多,英语吃紧,学术吃力),着便装的教授只能避重就轻,用些个有良心的中国人听了觉得还是有点沉重的前苏东政治笑话,把关于宗教戒律、意识形态与个人自由的一些个悖论串了起来,炫耀了一下,博得一点廉价的欢声笑语,搞得在场的多数人都和谐得很有面子。他要跟马院的老师们争辩究竟西方马克思主义或中国共产党文宣系统,谁的马克思主义是正统的话,估计场面就该在争议中尴尬了。几无头绪地说到结尾时,齐泽克还是说出了他们这个牌子的个人责任观,就是排斥任何先验律令的纯个人的自我约束。这个在法国已经流行了几十年的观点,如今已经有了主动远离任何一个极权主义政权的自觉,但更有了赤手空拳挑战资本主义的惊人勇气。齐泽克本人既然说,当代如他之流的西方共产党人既要批判大清洗、文革和红色高棉,又不要对此再有什么道德负罪感,因为最近20多年咱不得势,所以出了事不仅怪不到咱们,反而咱们可以就此翻身。于是就有了这些批判马克思的西方中心论、物质至上论的新版马克思主义,希望从存在主义、心理学、传播学...那里借来愈发神秘的养料,把资本主义文化批判这锅菜做香做大,做到“谈笑间,华尔街飞回湮灭”的地步。那是什么境界?在人的性欲中挖掘到资本主义自我灭亡的最新迹象,然后大家弹冠相庆,一起去比星巴克高档点的咖啡屋喝两杯!

  可惜了,齐泽克也好,大卫.哈维也罢,都不敢说用什么具体的一套制度安排来代替现有的资本主义,因为计划经济+党国专政的组合失败地太惨、太血腥,这些自认为马克思后代的人道主义者们避之而不及,哪敢还拿那个文物来反抗消费社会对个人的异化、对生活的讽刺呢?可离了老祖宗开的药方的马克思主义者们啊,犹如浮萍般,空有虚幻的文化号召力,毫无实际的政策影响力。无论上下文结合地再有理,也只能沦为茶余饭后上床前的空口玄谈,对人类存在的“深刻关切”再也不能跟周围人群的经验要求结合起来,除了自娱自乐,别无他用。在本门派的窘境面前,齐泽克还算诚实,只说什么“自我克制”的大方向,绝不谈摸什么石头、怎么过河。大卫.哈维更为模糊,在BBC记者的尖锐问题面前,混淆“自由”概念的老招数不奏效,结果只能用不断强调“人们应该、也会好好反思自己的存在”来搪塞“是否赞成强制人们参加革命”的核心问题。那乔姆斯基呢?啊,他有胆量,公然跟小卡斯特罗、查韦斯共同出席拉丁美洲左翼大会,不知有没有献上“21世纪社会主义才是人类的前途所在”之类的谄媚之语。但可以肯定的是,当你跟禁止工人阶级罢工、不让农民自己卖粮的该死老流氓查韦斯站一条线的时候,你这个新马克思主义者就彻底背叛了工人阶级及其他劳动人民,没有革命的阶级基础了。哈,或许工人和教授谁都看不上谁,说不定教授就一门心思投靠永远连任的领袖呢,总之,就公开蔑视你们为稻粱谋的俗人。到了这个份上,我们只能说,新马克思主义的最大生存困境时,一面没有中意的政治力量可与之结盟(工党、社会党和民主党都看不上,共产党又犯忌讳),一面是一旦与宣称左派的势力结盟就会留下婊子卖身的骂名,不好听。左不成右不是,那就只能小圈子里自娱自乐了呗,只要大家在指点江山的激昂情绪之下都不说一条,游戏就能不断玩下去:共产主义试验只有一次机会,失败了就没搞了。现在象牙塔里的一帮文人不过是1848年的那个在欧洲飘荡的幽灵不甘心在苏共20大之后入土为安,老是要出来闹鬼扰民而已,但没有无产阶级的躯体可依附(其实也不屑与大街上的罢工工人、罢耕农民为伍),这个鬼魂就只是个屁,或者连屁都不如。只要不拆穿这层用各种术语掩盖的皇帝新衣,共产主义的热闹场面就还能一直演下去,被拆穿了的话,暴露了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进而胡思乱想、还想胡乱倒腾的本相,大家就都不好看喽!

  相比为专制站台的乔姆斯基,齐泽克还算有点头脑,没在人大歌颂党,但他对中共的实际想法也难以捉摸。一个畸形的权贵资本主义,赞赏没胆量,批判又不忍心,毕竟是第三世界的么,就算再操蛋也情有可原,无论是耗尽地球资源,还是拍好莱坞式商业片(为疲敝天下以利秦的始皇帝死而无悔的的《英雄》超过了为私仇公益弑暴君的《角斗士》)。既然对“中国问题”如此陌生,跟“中国话语”如此疏远,我也就不再此浪费更多睡觉时间了,不管经验主义者们认为齐泽克和他的同志们是多么滑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