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收到了最新出版的同志专题杂志《朋友》2010年第2期,也就是总第73期。该期《朋友》杂志固定栏目“生命”的本期话题是“出柜五题谈”。对于该话题的设置,编辑沧水在专栏的题头有一个阐释:
【编者按】“出柜”(come-out,亮相,即公开性向)不是一个新鲜的话题,但它是同性爱者们一个常谈常新的话题。因为对于同志们来说,这个问题利害攸关,迟早都会遭遇。为了给老话题出点新意思,这次编辑来了点小小创新,即邀请一些朋友,每人提出五个问题给到编辑,编辑再根据问题的深浅程度和趣味所在,把问题发出去,找合适的人来回答。这样,本期“生命”专栏就获得了下面9组关于“出柜”的问与答。(沧水)
在沧水所说的9组问答中,我的问与答各占了一组;一组是,我问,“海底”回答;另一组是,沧水问,我回答。
一、海勇海底问答
提问人:任海勇,自上海,律师
回答者:海底,女,自广州,媒体从业者
Q:你觉得同志出柜的主要障碍来自哪里?是配偶、父母、单位,还是社会舆论?
A:我认为,出柜是向周围人公开自己的性别认同和性向中与一般人不同的状况。
就个人而言,我觉得目前出柜的障碍来自我自己,不是其它。我从小就不太爱表达真实的想法,有时候我说了别人不理解,有时候说了和没说差不多。尤其是在我们这个社会,性别话题本来就没有纳入公共话语,在整个男性话语系统,男性对女性,女性对自身,存在着大量潜移默化的歧视。而这一切要改变,是非常困难的。在这样的基础上,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向其他人特意公开。如果到了非要公开的时候,我会考虑如何出柜,具体障碍会根据当时的状况而定。
至于其他人,我身边那些拉拉朋友,不出柜或出柜的原因也多种多样,很难有统一的标准。
Q:你觉得同志应该以什么方式出柜,热情张扬的、有问必答的,还是含蓄朦胧的?
A:我觉得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自己的目的,来选择合适的方式。总体来说,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在选择自己的行为的时候,一定会衡量自己的方式,无论什么方式,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就好。
Q:你出柜了吗?如果没有,主要是什么考虑?如果已经出柜,能告诉我你的出柜故事吗?
A:如果向朋友出柜,那我是有限的出柜,有些朋友知道我的性向。也有很多人能看出来,只是他们没有问,我也没有说。
如果说向父母出柜,还没有。因为我生活的地方和父母相隔比较远,二者互不干涉。我也不想让千里之外的他们产生无谓的担忧。
如果说向社会出柜,我没有。我觉得我身边的同事是怎样的,我也是怎样的。当然私生活会有所不同,但你坦然面对你的生活,别人也会接受你的不同,性向不足以影响到我的社会生活。
Q:你认识的同志朋友中,有人出柜吗?你听他说到他的出柜烦恼了吗?
A:有吧。最常听说的就是向父母出柜的故事。大多有烦恼,因为父母想控制你,你又希望能改变父母的思想,二者不可能没有冲突。至于向朋友出柜,是很普遍的,大多数人都无所谓,他们接受的是你这个人,不太介意你的“另一半”是男性还是女性。
Q:现在出柜的同志越来越多,你觉得这是否意味着同性婚姻不再遥远呢?
A:不知道。我不确定同性婚姻意味着什么,也没有设想过它会很快来到。从某种程度说,同性婚姻应该会出现在整体比较宽容的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压力没有那么大,社会矛盾不那么尖锐。同性婚姻的出现实际是整体文明的进步,而中国社会目前那么焦躁不安,很难达到那么高的文明水准。我想,我们在这里好好活下去,其实比设想暂时不可能出现的婚姻更现实。
二、沧水海勇问答
提问人:沧水,湖南人,外企白领
回答者:任海勇,自上海,律师
海勇:很高兴能收到这位素不相识的同志朋友有关出柜的问题。作为同志和同志问题的关注研究者,我觉得尽可能多的同志勇敢地站出来,向亲朋好友和同学同事们坦诚自己的性特点,这是我们社会同志整体权益得到法律确认和社会认可的第一步。所以,在我坦然出柜的同时,也希望和包括提问同志在内的所有同志,一起探讨这个对同志说来至关重要的问题。
Q:说说你的第一次出柜。
A:我认为,同志出柜有两种主要方式:一是默示;二是明示。我是通过一段时间默示出柜行为的过渡,最终实现明示出柜的。
我近40岁时,通过互联网交友,碰到现在的伴侣小胖。从我们2001年7月底见面的第一天起,我们都明白:能碰到很不容易,要相守、要在一起过日子。随后,我们就开始了默示意义上的出柜生活:同进同出、同吃同住。
2007年年初,我不经意间看到《朋友》网站,看到别的同志或感伤、或感慨地深情地讲述自己的故事,我决定向《朋友》投稿,讲自己的故事。在投稿署名上,我有些犹豫,最后决定:如果稿件能被采用,就署真名。2007年4月的《朋友》出刊了,我的《遭遇小狼》用了我的本名。这成了我第一次明示出柜。
Q:你是全方位出柜,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为什么?
答:我从来不认为同志应该张扬地表演自己的出柜,我不认为同志是一种缺点,但也不认为这是一种优点,准确地说,我认为这是人的特点;就像人的血型似的,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因此,不需要掩饰也不需要展示,只要恰当表示就行了。
继在《朋友》上真名发稿之后,我开始在我的博客里,真情讲述我的真实故事;我的熟人们,因为关注我的博客,而了解我的同志生活。2004年,我和小胖各自辞去原来的工作,开设了属于我们的公司。这时,我父亲和我姐姐,专程来上海看我,同时看到了他;随后,小胖的父亲和姐姐来上海看他,同时也看到了我。家人都认可了,别人就更不是问题了:当我的老同学、老同事、我的学生和网友们,来我们家里做客时,都看到了我和小胖相伴的真实生活,我们听到了更多鼓励和支持的话。这应该算是全方位出柜吧!我的性格决定了,凡事不喜欢“犹抱琵琶半遮面”。
Q:出柜带给你解放的感受吗?为什么?
A:我碰到小胖前孤身独影的时候,也没有刻意掩饰什么,我从没有同志意识下的紧张和压抑;所以,我之后的坦然面对和全面出柜,没有让我有任何释放的解放感。
我很早就意识到自己是同志了,我不认为这是我的过错,也没有自卑自责;认识小胖前,我一直没碰到过双方都有明显好感的同志对象。我一直在等待爱情的出现,我没有经历过两情相悦之后的外力挟制感。所以,对于同志意识,我没有明显的桎梏感,也没有之后出柜的解放感。
Q:你现在最有冲动向谁出柜?为什么?有行动计划吗?
A:现在,我的亲人和熟人们,恐怕人人都知道我和伴侣小胖在一起的生活。父亲生活在上海,我的另一套房子里,我们保持着密切联系,他对我和小胖的生活早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我原来的大学同事-武老师夫妇来我们家做客的时候,我的学生也是朋友的刘姑娘从国外回来看我的时候,我的老同学薛女士和叶先生来上海到我家玩的时候,他们都看到了我和小胖在一起生活。所以,我没有特别想向谁出柜的冲动。
我和小胖已经公开相伴生活了近十年,出柜对我们来说早就不是问题了,我们完全把它看成正常生活的一部分;所以,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制订一个行动计划来告诉谁我们的性向和同志生活,这一切早就习惯成自然了!
Q:给你多少钱,你愿意向全世界宣布你是gay或是拉拉?
A:对有些同志来说,出柜是件很恐怖的事,我听到太多男同志神情超级紧张地说:我父母如果知道了我是同志,他们会死的!小胖原先有过类似的担忧,而当小胖在山西农村生活了一辈子的老父亲来到我们家看到我们这另类生活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伤心和惊讶。所以我认为,有些同志把出柜问题看得过于严重,过于复杂。还有些同妻,宁愿委屈求全苦自己一辈子,也千方百计掩饰这在她们看来是天大家丑的事情。对于她们的丈夫来说,我想,给多少钱他们都不会为此搭上父母的命或是自己的脸来对外宣布吧?
对我来说就不同了,我不觉得出柜和钱之类的回报有任何关系,也觉得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向世界宣布什么。自己天生有某一个特点,高低胖瘦或四肢五官的样子,这有什么值得自卑或自夸、自责或自得呢?我决不会在任何意义上把出柜的程度和金钱等物质交换联系在一起,也没有兴趣因此向世界宣布什么,我觉得出柜做得越自然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