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制度、歧视、汇率浮动与道义上的劝告
——松江大学城精英读书俱乐部（ERCSUT）第四次读书讨论活动侧记
赵红军 陶芳芳 文娟 邱强
2010年4月23日，礼拜五，阳光明媚。今天我院有师生足球赛，所以部分师生未能到来参加我们的读书会，而赵红军老师说因为我们读书会的事前约定，所以他没去参加他喜欢的足球运动，到场同学都很感动，表现出比以往更积极的热情。
资本主义与歧视
按照老师的建议，大家每人都精读了一章，今天的讨论由吴军读的《资本主义和歧视》这一章开始，首先，吴军提列出该章的主要观点，接着有赵红军老师进行补充和总结，并提出一些问题。弗里德曼认为，歧视会导致社会的不稳定，而资本主义的发展，市场的发展会减少歧视，因为市场经济使非人际交换的机会增加。赵老师举例说，黑人造的鞋子，如果让他自己负责销售，就必然会引起白人对黑人产品的反感，但是在借助市场方式下，黑人造的产品，可能有白人销售，也可能由墨西哥人销售，所以，就大大减少了歧视的可能。因此，他认同弗里德曼有关这一点的看法。在哈耶克的书中讲到，市场的最大特征就是非人际性，有关这一点弗里德曼也非常认同。
赵老师举例说，美国存在一个公正就业实施委员会，这个委员会的目的就是防止就业过程中的歧视行为，同时又举了美国航空公司与亚洲航空公司在招聘人员时的区别，他认为，人本身就有美丑之分，胖瘦之分，高低之分，因此，按照人员的美丑招聘空乘绝对是违反公正就业委员会的法规的。但是，可惜的是，我国没有这样的法律来保障企业对于公民的就业歧视，这就是为什么亚洲的航空公司的职员为什么都是靓妹帅哥，而西欧和北美的航空公司的空乘都市黑白、胖瘦兼有的原因所在。同样，弗里德曼的书中还讲到，《劳动权利法》，这个法律的目的就是把禁止加入工会作为取得某项职位的一个必要条件。赵老师在此给大家讲了经济学中引入工会和不引入工会情况下两种均衡的例子，他认为，工会会员工资的提高乃是以非工会会员工资的下降为成本的。类似的例子是，如果上海出台一条政策，公司招聘员工必须拥有上海户籍，其结果就非常类似与工会一样，换句话说，拥有上海户籍的人的工资、福利的提高，就是以没有户籍人口的福利和工资的下降为代价的。因此，他认为，户籍制度就是一项颇具歧视性的制度设计。
科举制度、教育体系与创新
在文中，弗里德曼同时还提到学校教育的种族隔离问题，认为恰当的解决办法是消除政府对学校的经营。赵红军老师说当前中国教育也面临很大的问题，束缚了我们的创新思想，严重阻碍了中国人的发明和创造能力，这都源于中国教育体系的单一化，缺乏多元化。他以此前自己参加世博会展馆预展为例，认为中国城市馆内设置远不如其他国家的有创意，尽管规模很大，但内部展示内容的陈列，布局以及演出的安排都没有其他国家那样有创新。赵老师举了泰国馆的例子说明，尽管泰国馆舍很小，但是泰国人在进馆前的互动式泰语学习，进馆后三个独立而又相互相连的演出，给人印象深刻。在离开泰国馆时，服务人员地道的泰语再次响遍四周。还有捷克馆也令人印象深刻，捷克很多地道的创新，多光影、艺术的运用，丰富的想象力，比如捷克有一间立体的一书陈设，有关大都会的光影，都让人感慨万千，原先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今天竟然如此多彩和璀璨。赵老师记得，他在观看捷克展馆时，就曾经说过这一句话。当时，旁边一位50－60岁的人接着赵老师的话说，这就是当年苏联为什么那么热衷于将捷克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也就是华约的一个原因。
高立亮研究生提出，虽然公立学校采用统一的教材，使用同样的考核方法，缺乏多样化的教育方式，但这种方式的优点也是明显的，也就是它也给中国人提供了一个相对公平的教育机会。至于阻碍创新这一说法，高立亮则就赵老师提出世博会展馆的例子给出另外一个解释，他认为，我们之所以觉得其他国家展馆更有创意，是不是是因为我们已经看多并习惯了中国式的建筑、文化、风俗，因而觉得其他国家的建筑、艺术、展馆陈设更有创意，觉得很新颖。赵红军老师解释说，可能有这一方面的原因，但他认为这样的解释很不完全。事实上，唐朝之后中国的文化创新就很少，更多的表现为循规蹈矩，中国思想就缺少创新，这已经为中国中、外学者所认同。而且赵老师举了《停滞的帝国》的观点，该书曾经提到，18世纪英国人马嘎尔尼来中国时的印象与十三世纪马可波罗所描述的中国情形基本一致，500多年虽然过去，但两位作者对中国思想、社会的看法却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20世纪，西方很多汉学家包括费正清，历史学家斯彭丝，也持有类似的看法。大家都记得亚当斯密的《国富论》、伏尔泰的著作中也有类似的观点。
高立亮同学又问，唐朝后中国人思想禁锢是不是因为科举制度使中国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于仕途而缺乏探究其思考其他领域的动力，而当前中国创新人才缺乏是不是也因为我们的教育制度存在问题呢？赵老师回答说：自宋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之后，中国统治者都非常重视思想文化统治，主张以文治国，科举制度的推行使得人才源源不断地为政府所吸纳，这对于封建王朝的稳定当然是有好处的，从中国王朝稳定这一角度看，将具有创新思想，能够学贯东西，能进行创新思维的人引导到官府当中，这当然是有利的，但由此造成的结果就是中国科学技术人才的缺乏。赵老师推荐大家阅读最近由香港大学陈方正先生所写的《为何现代科学诞生于西方》一书。文娟老师调侃道：当前也正是如此，公务员考试制度则是新一轮的科举制度。陶芳芳同学则提出这样一些现象，如浙江等地人们并不热衷于以读书寻求出路，赵老师则非常赞赏浙江人，觉得他们创新意识很强，认为浙江民营企业将会在中国以后的建设中发挥巨大作用。
汇率控制、自由贸易理论与现实纠结
由于时间问题，我们接着开始其他章节的讨论，文娟老师比较关心中美贸易问题，于是带着大家一起阅读《国际金融与贸易安排》这一章。文娟老师说她最近以十分复杂的心情看了她所崇拜的经济学大师克鲁格曼的一篇文章《taking on china》，这篇文章讨论的是汇率、就业与产业发展等关系与问题。这篇文章激起中国学者的很大反应，而且很多学这些文章对其观点进行批评，包括弗里德曼也发表文章“讨伐”克鲁格曼，文娟老师认为，如果抛弃民族主义，书中克鲁格曼的汇率与就业无关等观点是正确的，阅读了弗里德曼的《资本主义与自由》这本书后，觉得弗里德曼与克鲁格曼的观点事实上是一致的，他同样要求减少政府干预，只是主张的措施存在差别。尤其是文中这句话，“大量的经验告诉我们，把市场经济转变成为集权主义的经济社会的最有效的方法是从直接控制外汇开始”。文娟老师认为，《资本主义与自由》的确是一本名著，因为其中的每一句话都是很经典。
文娟老师和赵红军老师一致认为，中国应该借当前形势实现浮动汇率制，构建自由市场。而邱强老师说，美国完全可以通过美元贬值来解决其问题，而无须对中国施加压力，要求人民币升值。赵红军老师则不认同，他说，一旦美元贬值，美国也就成为汇率操纵国，那么他苦心维护的资本主义体系必将受到巨大冲击，所以美元贬值是不可行的。张娟同学提到，弗里德曼在文中说：“我们可以对世界其他地区说：‘我们相信自由，并且企图这样做。谁也不能迫使你取得自由。那是你自己的事。但是，我们能在平等基础上向你提供完全的合作，我们的市场向你开放’。”那么问什么现在奉行自由的美国又要对中国施压呢？文娟老师则认为，这是由于弗里德曼写这本书时中国还不是当时世界经济体中的成员，即使在当前，美国在汇率操纵问题上主要针对的是中国。文娟老师说，70年代及其以前的贸易理论崇尚单纯的自由，而80年代后，国际贸易理论的一个重大突破就是认识到世界市场不是自由市场，市场竞争是不完全的，自由经济的倡导不符合现实，企业垄断等因素使得实际操作中贸易保护加强了。其结果却是理论上发现：在一个并非完全自由而又有着国家区分的世界市场上，自由贸易政策对单个国家来说并不一定是福利最优。赵红军老师补充说，克罗格曼曾提出，1977年之后，世界经济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虽然理论上自由经济体是最优的，但它描述不了现实，政府领导一旦上台，马上就实现由经济体的“外部人”向“内部人”的转变，所以，干预经济的政府之手是不可能放开的。事实上，不完全竞争理论受推崇，正是因为它切合了时代的需求。
文娟老师说：梅俊杰的《自由贸易的神话英美富强之道考辨》揭示了从英国工业革命到美国成功赶超实乃由贸易保护政策引发而来这一历史真相，证明了自由贸易论作为意识形态、自由贸易政策作为强者工具的本质特点，并且强调贸易政策与产业发展二者关系的历史特点至今未有改变。赵红军老师很认同文娟老师的观点，说为什么司马迁会受到迫害呢，因为他所主张的自由思想与汉武帝干预经济的政策是相悖的。提到司马迁“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思想，邱强老师忍不住感慨，为什么我们古人的很多经济学思想比西方还早却没被发掘和系统学习呢？比如西方的消费者行为理论中的“棘轮效应”，其实我们中国早就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个问题值得大家深思，这又回到我们前面的教育问题探讨了。文娟老师说他认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颠覆了亚当斯密的劳动价值论，赵红军老师则指正了文娟老师的误解错误（我不认为是错误，亚当斯密认为只有劳动创造价值，我强调的是斯密），认为，只有劳动才能创造价值，并不等于劳动可以脱离要素创造价值，而要素脱离劳动是一定不能实现价值的。
言归正传，仍然回到我们讨论的贸易问题上，文娟老师说，不同的贸易政策的对经济的效应是不同的，以限额与关税两种政策为例，限额完全是政府行为，而关税则不具有个人性质，不涉及国家干预，效果要好得多。弗里德曼在书中写道：......它使人们看到，好象当我们减少关税时，我们放弃了一些好的东西，从而，应该得到其他国家的关税的降低作为某种报酬。事实上，情况是很不相同的。我们的关税有害于我们自己，也有害于其他国家，即使其他国家不这样做，取消我们的关税会使我们受益。，假使他们减少他们的关税，我们当然会受益更多......赵老师解释道：即使其他国家不降低关税，我们自己降低关税，我国消费者也会因相关商品国内价格的下降而获益。所以弗里德曼的观点从现在看依然很有道理的。邱强老师说，究竟实行自由贸易政策为，还是主张贸易保护，不能一概而论，因为不同阶段的国家利益是不一样的，比如，我们曾经因缺乏外汇而实施出口导向政策以赚取更多外汇，现在我们依然坚持出口政策，因为我们需要解决就业问题，如果我们的内需足够强大的话，我们就不需要这一政策了。文娟老师就问邱老师说：“你认为内需不足是由哪个方法来解决，给你两个选项：1.国家发行货币，造成通胀。2.国内经济不活跃。”（不太清楚…………）
文娟老师和赵红军师似乎都认为，政府干预导致的短期改变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而只是推迟了问题暴露的时间，他们担心，受压抑和掩盖的问题一旦爆发，带来的损害将更加严重。
针对美国对中国施压问题，邱强老师很是担忧，一如当时美国绑架日本的情形，只是目前中国面临的问题更加严重，有了上次针对日本的经验，这次对中国施加的压力的政策措施运用将成熟。
赵红军老师说：为什么美国在控制中国，对中国施压的问题上如此热衷呢，其实美国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因为中国就要结束当前国际金融框架下美国不平等交换的历史。邱强老师补充道：美国的制造业很大程度上依赖其金融体系的维持，一旦其金融体系崩溃，则断了他的资金来源。
赵红军老师和文娟老师比较认同，其实看看理论演变的发展史就会发现，某一种理论为什么会兴盛，而另一种理论为什么会没落，并不是这种理论的观点是否有价值的唯一标准。在现实中，一种理论之所以兴盛，而另一种理论之所以没落原因就在于这种理论切合了现实。从经济学的理论演变来说，并不是说凡是兴盛的理论都是伟大的理论，而只是说，随着时代的兴衰的演变，这种理论恰当地切合了时代。如果进行一个简单的对比，政治家应该是最为聪明的人群，而从事理论创作的人可能并不是。比如克鲁格曼的理论为什么会兴盛就是他的理论认为，竞争的不完全性，所以就给了政府干预以理论依据，给了美国采取战略性贸易政策以借口，这就是克氏能够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重要原因。其实，从克本人的理论创新动机来看，他本人无意于让政府进行强有力的干预。从他的很多观点看，他与弗里德曼是相同的。
房地产涨价、土地市场与有效的宏观应对政策
期间，大家提到中国的改革开放，在肯定改革开放成果的同时，赵老师认为，中国同时也被“愚弄”了，因为伴随经济高增长的是资源浪费、环境污染和低工资的代价，邱强老师认为对其概括为矫枉过正一点也不为过，但我们也很无奈，因为后发展国家的增长路径很难改变。
邱强老师提到中国现在的模式就是日本及四小龙的发展模式，即刚开始实行进口替代战略，到一定阶段以后实行出口导向战略。中国现阶段正处于第二个阶段，但出现了发展的瓶颈。邱老师以房地产市场为例来说明。中国的房价如此之高牵动着国人的神经，近期中央针对房地产市场的投机行为纷纷出台严厉政策，表明了中央的打压房价的决心。邱老师提到，问责制的实行会非常有效，例如由于中国的官员晋升机制，决定了货币政策效果上，三大货币政策还不如“道义上的劝告”有效，因为问责制意味着，政府官员要为这个地方的房价过高承担责任，所以只要政府下决心去打压房地产的投机行为，房价就不会上去。对此，吴军同学提出了疑问：随着中国的城市化运动发展，每年将有大约5000万的人口涌入城市，潜在需求巨大必然导致房价不断攀升，问责制能否能真正抑制房价将会很有疑问。邱老师首先举了个例加以说明，新加坡地少人多，弹丸之地，城市化程度很高，但房价不高，几乎实现居者有其屋。其原因在于政府的控制和决心。然后邱老师再进一步解释道，房地产的投机需求是十分旺盛的，如果能抑制投机需求，房价必然能降下来。赵老师认为，只要政府放开土地供给，中国的高房价问题必然可以得到解决，以上海打比方，如果上海到处都建满房子，城市规模外扩，人们会发现通勤成本上升，那么人们会选择以居住地为中心的小城镇生活，从而人员会分散，房价也会随之下降。由于规模不经济，上海的房价会与周边城市的房价会逐步趋同，于是中心城区的房价就不会过渡上涨，而周边的房价会逐步趋近。赵老师还讲到，据资料统计，地方政府通过土地出让的收入占地方收入的比重甚至高达60%到70%，如果政府放开土地供应，政府的收入将会是巨大的损失，这也是政府不愿放开土地的原因之一。对此，邱老师持反对态度，认为只是单纯地增加政府的土地供给，并不会必然导致房地产价格下降，他以日本为例，指出在上世纪90年代日本政府放开了土地供给，东京的房价影响到了其周边的6大都市，但是东京的房价仍然是周围房价的5-6倍。其实关键还在于控制需求，控制不合理的投机需求。对此赵老师反驳道：“那是因为那是东京房价存在泡沫的原因。赵老师认为土地的供给放开，也许在短时间内房价会上升，但是这个上升是不可持续的，随后房价必然会下降到合理的水平”。邱老师认为，这个时间很重要，是不是太长，超出了我们的承受范围！
虽然本次读书会参与人数由于足球赛原因减少了很多，但是讨论仍然相当激烈，涉及问题也很广，赵老师提出下次读书会内容将会有所改变，考虑到大家的论文写作和发表需求，将侧重阅读一些最新的英语文献，当然还是会兼有一些经典著作的阅读与讨论！
参加讨论的人员名单：
文娟 邱强 汪波 陈华 赵红军 吴军 陶芳芳 高利亮 孟君 杨轶臣 周迅 赵倩 张娟 周陈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