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的死亡与新生 系列8
波洛克的癫狂之舞
张 羿
提要:波洛克狂放的抽象画风格,表达的并不是真正的自由,而是苦闷和迷乱。波洛克的作品并不是自由的化身,也不能代表真正的美国精神。
波洛克的行动绘画堪称是二十世纪艺术最后一个高峰。在经过了毕加索的创造、杜尚的颠覆之后,现代艺术急需寻找新的突破。在高科技时代,摄影等技术的发展剥夺了美术在写实领域的地位,走向抽象已成为后现代艺术之必然。
就形式的突破而言,波洛克的抽象绘画或许称得上是一种后现代艺术。但是,就其作品的精神实质而言,则根本没有脱离现代艺术的窠臼。
与毕加索、杜尚一样,波洛克仍然是信仰危机时代迷途的羔羊。他们所共同生活与创作的二十世纪是一个失败的世纪,在这短短的一百年间,人类创造了有史以来最灿烂的文化,但在这灿烂的文化背后却是虚空的虚空。正如智慧的王所罗门之言:“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是的,在波洛克形式创新的背后是一种癫狂之舞,是纯粹的情感表达。尽管有着分形之美,且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宇宙的混沌,但波洛克的作品并不是自由的化身,也不能代表真正的美国精神。如果能代表,则充其量只是代表了美国堕落和迷失的一面。
波洛克狂放的抽象画风格,表达的并不是真正的自由,而是苦闷和迷乱。他迷失在自我的丛林中,那些狂乱的笔触,正是他内心激烈冲突的写照。如果他触摸到真正的灵性,同样抽象的风格,表现出来的必定是平和、安适和巨大的宁静。那才是真正的自由之境!
波洛克所触及的不是灵性,而是超现实主义者的乌托邦。欧洲超现实主义艺术家对波洛克影响至深。波洛克曾经说,“他们关于艺术源自无意识的观念……对我的影响胜过这些特殊画家的创作。”
“我进而放弃画家们通常用的工具,像画架、调色板、画笔等等。我更喜欢用短棒、修平刀、小刀、以及滴淌的颜料或搅和着沙子的厚重涂料、碎玻璃和其他与绘画无关的东西。
一旦我进入绘画,我意识不到我在画什么。只有在完成以后,我才明白我做了什么。我不担心产生变化、毁坏形象等等。因为绘画有其自身的生命。我试图让它自然呈现。只有当我和绘画分离时,结果才会很混乱。相反,一切都会变得很协调,轻松地涂抹、刮掉,绘画就这样自然地诞生了。”
事实上,波洛克追求的是一种无意识的“自动写作”,这种绘画从表面看来已经接近灵性绘画的本质,也一定程度上是一种本色的艺术创作状态。但是,正因为是一种无意识的创作,他所触及的仍然是心理的层面,而非真正的灵性。
波洛克绘画的创新仍然是一种形式的创新,而不是精神的彻底突破。他在绘画形式上的创新就是他“满幅”的构图风格。他打破了传统绘画核心形象和陪衬形象的差别,在他的作品上,画面的中心已经荡然无存。从这一角度而言,波洛克的绘画确实具备了某种后现代特质。
至于其作品完全由情感所支配的“自动写作”特征,则不是一种积极的创新。因为这种无意识的创作只是表现了其内心的癫狂和苦闷,而未能触及真正的灵性。也正是基于此,波洛克对自己的创作才缺乏自信。
波洛克可以说是20世纪的梵高,尽管他与梵高在绘画语言上存在着很大差别,但在精神实质上惊人地一致。如同梵高对星空的仰望一样,波洛克也试图在天空中寻找人类共有的神秘的图案。1947年之前,他曾使用过这样一系列名字:《硕大的北斗七星》、《彗星》、《流星》、《银河》等。更早一些时候给作品命名时,还多次使用过《月亮》、《夜晚》之类的字眼。
这正是信仰失落后人类精神的真实写照。当人们失去了神的同在,而仍然渴望永恒,就只能从那些神奇的造物中寻找寄托。
事实上,在波洛克放荡不羁的行为背后,仍然残存着信仰的烛火。在事业走向辉煌之际,他的心情却滑入低谷。他发现,自己的艺术得罪了上帝,其代价就是再也看不到未来了。然而,遗憾的是,他的信仰之火太微弱了。事实上,他的信仰已经被撒旦掳掠了。因此,他离弃了自始至终给自己巨大支持的妻子克拉斯纳,再度开始酗酒,最终带着自己的情人开车撞树自杀了。
波洛克的悲剧再次印证了,我们需要信仰的回归这一无法回避的课题。整个20世纪的问题,都是信仰失落的问题。无论是道德的沦丧、艺术的困境和文化的呻吟,都是基于一个同样的病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