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大旱、议程设置与舆论监督
杨于泽
西南大旱,注定大面积良田绝收,两千万人无水可饮。大旱持续半年之久,现在终于成为全国性媒体的头版头条,有了零星的评论,也有了若干慈善募捐活动。但与汶川大地震后的社会动员相比,西南大旱还是显得落漠;与元月份海地地震引发的评论潮相比,社会明显尚未“情动于中”。
媒体报道西南大旱,用传播学术语讲就是,媒体把西南大旱设置为媒体议程了。媒体设置了议程,能否转化为公众议程,受到社会关注、公众关切,还在未知之中,这取决于议程的显要性,取决于议程能不能激起公众的好奇心,以及它对公众的情感冲击力。
通常而言,公众对重大灾难的反应是迅速的,因为严重后果往往接踵而至。大范围的旱灾,对于国家和社会来说是致命的,在历史上,它经常引起饥荒、社会动荡和改朝换代。用现代的说法,大旱容易引发人道危机。西南大旱祸及两千万人口,这么多的灾民,相当于一个欧洲中等国家的人口规模。这样一种灾情,在社会上引起的反应,多少可以用“波澜不惊”一词形容。
一种浅显直白的解释是,现在社会热点太多,媒体上吸引眼球的新闻不少,从而造成公众话题也多,所以西南大旱被媒体、公众同时忽略了。前一阵子,全国两会是热点,接着山西问题疫苗是舆论监督的重点,现在南平校园惨案引来议论纷纷。热点不断产生,公众“应接不暇”,议程设置各领风骚三五天。
这就是说,你可能有问题,你可能本身就是一个问题,但要被媒体设置成议程,并且成为公众关注的对象,其实并不容易。要成为评论穷追猛打的靶子,就更难了。媒体容量的有限性且不说了,问题、议程之间还有一个相互竞争的问题。现在经常有人感慨社会竞争激烈,所说的肯定是人与人之间,其实议程之间的竞争更激烈。西南大旱这么大的灾情,“上位”不易,就是明证。
但不知是幸与不幸,我们现在对舆论监督越来越重视,政府高度重视,媒体感到肩上责任重大,新闻从业者有点扬眉吐气的意思。对于有些老百姓,新闻报道、舆论监督几乎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所在。做记者的人都有一个印象,很多人碰到不公不正之事,不找“组织”,不诉诸法律,而是给记者打电话,盼着“曝光”。而问题是,你的事配不配“上报”,即使上了报,那又怎样?
西南大旱,是一个议程设置无力的典型例子。用传播学术语来描述,就是媒体议程显要性向公众转移失败。报纸头版容量是有限的,新闻联播时长是有限的,社会、政府能够同时关注的议题是有限的,据传播学家们研究,大概只有三五个。这有点像一个擂台,全国的新闻热点在此一试高低,最后要成为万众瞩目的冠、亚、季军,其难度可想而知。
在这种竞争机制下,舆论关注的可能就不是一般的是非、善恶、权利、公平和正义,而是一些极端情况。换言之,你被关注,引发评论如潮,只能是极端荒谬甚至是难以想像的遭遇。比如陕西镇平没虎,周正龙却说有虎,而且人们发现“周老虎”是电脑合成的;或者像河南人张海超“开胸验肺”,以证明自己真的得了职业病。过去人们说,狗咬人不是新闻;现在,人咬狗也不是新闻了。
从这里,我们看到了新闻报道、舆论监督的局限性,也就是“公开曝光”的局限性。即使曝光了,还要看公众关注的程度以及由此形成的舆论压力,最终解决问题还得靠公权力。如果公权力不作为,光靠记者写几句话,决不会产生消灾禳祸、惩恶扬善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