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赵晏彪报告文学《衡焕儒风雨六十年》
郭雪波
作为一名写了一辈子小说的人,我很少写文学评论、读书心得之类文章,更从未为别人心血之作写过什么书评,唯恐自己班门弄斧,丢人现眼,本来文学的事情一向说不清楚。
好在晏彪是多年老朋友,说好说坏他不会计较。我呢也赶鸭子上架,来努力完成朋友之托,写一篇自己以往避之不及的“书评”。
近些年,报告文学或纪实文学这一文学门类很热络,多有大块文章问世。
西方把这一门类也称作“非虚构文学”。他们有影响的代表人物,无疑就是美国的诺曼-梅勒。他以代表作《夜幕下的大军》、《刽子手之歌》、《裸者与死者》等非虚构文学作品,两次摘取“普利策奖”和美国“国家图书奖”;而此类作品中,我比较欣赏的是美国著名作家史学家詹姆斯-布拉德利所著的记述自己父亲及同伴在二战中和战后生活的《父辈的旗帜》,读后令人感到真实而震撼。
比起主观虚构的小说来讲,报告文学或“非虚构文学”作品最大优点就是真实地记录历史,真实地再现人物,把思索和感悟留给读者;它不必象虚构小说那般绞尽脑汁设计情节,安排人物,编创故事,甚至去无聊地无病呻吟。尤其可贵的是,报告文学或“非虚构文学”往往都紧扣时代的脉搏,向读者提供一个关于历史、战争、政治、文化、英雄楷模式人物的最贴近你的纪实文本。
赵晏彪的报告文学《衡焕儒风雨六十年》,属于这类作品。
如果说,詹姆斯-布拉德利在《父辈的旗帜》中没有刻意去全方位书写自己的铜像立在美国首都广场的父亲及五个战友多么惊天动地的伟大和英勇,而是真实地甚至琐碎地揭示这六位二战时国家英雄们最平凡、最普通的主要身史,告诉世人他们都是很普通人,甚至有不少弱点,对荣誉他父亲甚至是超乎寻常的冷淡。该书贵就贵在把英雄头上的光环取下来,不象国内诸多同类作品把人物拔高到天上去。变成神,不是人。
赵晏彪的《衡焕儒风雨六十年》有几分《父辈的旗帜》的味道。
他书写了这样一个人物:这个人很普通,也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劳模事迹;这个人物,他一生不是把自己塑造得多么辉煌,而是把“西红门镇”这一不起眼的地方塑造成无比辉煌的一个人;甚至可以说,他是一个为塑造这一方土地辉煌而奋斗一生奉献一生的人。
通篇朴实无华地叙述了衡焕儒从出生到退休,一件一件地如无数张素描作品一样,展示给我们出身于一个普通满族农民家庭的衡焕儒,如何一步一步成长为西红门镇党委书记并让西红门镇这一普通而落后的地方变成为举世瞩目的富裕之乡人间天堂的历史变迁。
当然,晏彪写这一人物时,某些方面有意超越传统的历史叙事方式。他不仅把人物事迹中规中矩如实记录下来,另外还加揉了作家的一些经历和作家对民族、历史、人物、时代的有关思考。这惯常叫做“超文本”叙述。这种叙述,一般指“脚注和说明”,也指作品的“副标题、前言、后记、引言、序跋” 等等形式。可以说,这种超文本叙述方式是作者的声音在文本中的间接体现。本书有三篇文本前的“写在前面”、“引言”、“说在前面的话” 等文字,正文后也附有三篇“跋”、“后记”、“寄语”等文字。通过这种“超文本”叙述方式,作者从多侧面多层次多角度在读者面前展现出了衡焕儒这一人物真实而有血有肉的感人形象。
我正是从作者“写在前面”的文字里,首先感知到了行“菩萨道”的衡焕儒这个人物。这段文字也颇令人玩味,作家为寻找“260年前的最早北京知青”历史踪迹而赶赴哈尔滨拉林满族乡,机缘巧合邂逅华藏寺住持释果杰,再引出助人于水火的行“菩萨道”的衡焕儒,并以此为契机启动了作家动笔书写的灵感神经。听起来这似乎是“宿命”,其实是使命。满族优秀模范人物,由满族作家来书写,瞑瞑机缘,舍我其谁。
于是,我们案前摆放了这本厚重的喷着墨香的《衡焕儒风雨六十年》。
于是,我们认识了一位一生不是把自己塑造得多么辉煌,而是把“西红门镇”这一不起眼的地方塑造得无比辉煌的一个普通的农民带头人、“敬民如父”的基层干部——衡焕儒。
他没有很多的高大荣誉勋章,也没有太多鲜花锦簇相拥,退休后走在西红门镇的土地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邻家老头子;然而,无论男女老幼,西红门镇人遇见他都会亲热地打招呼:衡书记好。不象有些捞够的退休“领导”,人们遇见都避之不及。
衡焕儒,就如一滴水融入大海般溶进西红门镇这块土地上,无声而无喧哗。
我突然感悟,无声而无喧哗也是一种记录,记录永恒。
当下很多很多的有声者,越想有声越无声,人造的喧哗三五天便消失;丰功,是树在人们心里的,一般是不显的,无声而无喧哗的。
无声无喧哗才会永恒,才是平凡而伟大。
善哉衡焕儒,壮哉衡焕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