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没有了信用

陈柳钦

清早起来喝牛奶，你会问奶里是否掺了水？抽烟时你担心烟丝会不会是枯草叶用硫磺熏出来的；喝酒时会顾虑这酒是否用乙醇兑水而成⋯⋯

在市场买鸡蛋，你又担心什么人造蛋、克隆蛋；买烧鸡时，你又担心是来自地下加工厂的“名牌”； 买了房子后会顾虑房子是否会塌掉；付钱时，对方多怀疑你的是假钞，而找钱时，你又担心对方的是假钞⋯⋯

因而，要把日子过得踏实，你得成为“方方面面”的专家：重阳节你要学会验证阳澄湖大闸蟹的“金毛银瓜白肚皮”， 中秋节你得掰开月饼，学会辨认馅儿是否隔年，菠萝馅是不是冬瓜冒充的⋯⋯

进职业介绍所找工作，你担心中介骗子骗你10元、20元不等的职介费；用人单位担心你会不告而别，而要收取你一定的“就业押金”。有人来求职， 你得怀疑他的文凭会不会是假的⋯⋯

入交易所买股票，你担心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言行不一致、制造虚假消息、隐瞒信息、出尔反尔等，担心上市公司大股东在融资中，单纯谋求资金入账，而到期不履行偿债信用，担心上市公司的股权因为债务纠纷及担保连带责任被法院冻结、拍卖、清算、抵债。买了股票时你会担心是否买了“郑百文”式公司的股票⋯⋯

在这样一个疑虑重重的社会，人们不得不付出高昂的成本，才能维护商业信用，保持经济社会活动的正常运转。哎，在没有信用的社会生存，真是一种负累。

你的担心不是没有根据，在很多博览会、展览会上都有售假者“指鹿为马”的行径——拿着涤纶产品说是百分之百的丝绸；拿着化纤产品说是上好的精纺毛料，至于用假商标、假品牌的，更是比比皆是；就连轰轰烈烈评出的“ 百花奖” 选票居然也是假的。调查显示，我国每年因假冒伪劣商品造成国家税收损失高达百亿元左右。某些被假冒严重的企业，假冒商品占其市场份额甚至超过了8 0 ％。假酒案声犹在耳， 棉花造假案和“有毒大米”案又被相继曝光，继而个别地方又相继发现了“毒油”、“毒瓜子”等有毒食品。在我国，涉及信用的经济纠纷以及各种诈骗案件在大量增加，

据专家估计，欺诈案件的年增长率已经超过30% 。而中国消费者协会调查后得出的结果更让人吃惊，仅1998年，全国就有68.4 % 的消费者受到了商业欺诈行为的侵害，全国法院受理的经济纠纷和债权债务民事纠纷案件就达到了近3 00万件。正所谓没有信用的市场经济处处是陷阱。

因而，我们不难理解， 我们会为了一点小事去走通许多部门， 展示许多证件，填写无数表格，来证明自己的无辜，而这些环节自然会使社会运作成本上升，人浮于事日增。

一些从西方发达国家回来的“海归派”人士也许会说，西方人不像国人那样多疑， 相反在有些时候还相当“轻信”。不过我想西方人的所谓“轻信”是有前提的：一旦有人辜负了信任，这人的道德污点就轻易抹不掉了，不但你的就业成问题，而且银行、保险等都会对你提高警惕，抬高准入门槛。相比之下，我们的防假手段不可谓不多，可往往出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局面，从而使真正的造假者依然逍遥自在。要重建我们的公民道德和信用，光有宣传和教育是不够的，要用制度来使贪小的造假者、行骗者蚀本到骨头里才行。

市场经济的核心是信用经济，市场经济的发展如果缺乏信用，会影响经济主体的活动频率、交往深度，使商品交换减少或者延缓交易，严重影响社会的投资和消费，从而影响市场经济正常运行；信用关系被破坏，社会经济管理中的信用不足还使得政府的宏观调控政策和工具难以发挥作用。信用的崩溃会使每一个参与者都必须支付高昂的成本。

如果说权力污染造成更多的社会外伤的话，那么信用的丧失则可能是我们未来立足的内伤，是不可名状的痛。人无信不立，企业无信不长，社会无信不稳。这个基本的市场规则在今天更为凸现——陷入信用危机中的个人、企业和国家是绝对没有生命力的。正是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获得者阿马蒂压·森曾说过的，一个基于个人利益增长而缺乏合作价值观，不惜牺牲经济信用为代价的社会，在文化意义上是毫无吸引力的，在经济上是缺乏效率的。

该文曾经发表于《社区》2002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