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它哭泣
我为它哭泣,因为它的大脑在萎缩,神经中枢懵癫,语言系统紊乱。我为它哭泣,因为它俨然已是一个物质的巨人,精神的侏儒。我为它哭泣,因为如今的它只剩下了生理的反应、物理的反应、机械的反应,并且是病态的生理、物理、机械反应。我为它哭泣,因为它的大楼建得愈高,我能看到它的阴沟愈深,它的舞台愈亮,我能目睹它的垃圾色愈暗。我为它哭泣,因为它无时不刻不在进行精神的自杀,文化的阉割,灵性的自宫。无时不刻不在系统地放大,几何级数地放大它错误的断决,错误的决择。我为它哭泣,因为它远不像人们说的是什么“金字塔”,而是一个奇形怪状、两头失比的葫芦瓜。如果真的是“金字塔”就好了,因为“金字塔”还有一个从高到低的渐变,有一个位处中间的大面。也就是说,在最上和最下之间,还有一种实际的贯通与连接。但葫芦瓜则完全不同,在大头与小头之间存在着一个细小的“瓶颈”,实际上是阻隔上下流通与连贯的一个鸿沟。我为它哭泣,因为它把“国家”所有的人分成两类:极少数的人上人,绝大部分的人下人。上人垄断所有的权力、财富、资源、话语、荣誉、体面、光鲜,下人永处背时的阴山、污秽的阴沟、地狱的底层。我为它哭泣,因为它的上人永远不把下人当成人,仅仅看成是可以随心所欲对之敲诈、勒索,可以肆无忌惮对之蹂躏、打压的对象。我为它哭泣,因为在人类五个垂直的价值等级中,它只涉及最下面的两级:物质等级和感官等级,而对上面的三个:宗教等级、哲学等级和生命等级予以忽视,悬搁,屏蔽,打压,甚至剔除,消灭。我为它哭泣,因为它的语言不被大众所有,所用,而专为垄权者肆意调配、勾兑,弄虚作假,整过场,设陷阱,制迷药。也就是说,大众只能用国语发段子,说荤话,吐淫词,小打小闹,可怜巴巴,倾情下三烂,泄私愤,骂祖宗,自话自说,自我灌醉,自行其贿,而垄权者则用它拉大旗,扯大谎,做大局,颠倒是非五千年不负责任。我为它哭泣,因为它的语言歧义、模糊、含混,语焉不详,还原不彻,进化不足,且语言的解释权又为垄权者专属。歧义多变,含混多指的语言却由团伙大佬来蛮断,钦定,这势必会给大佬们无比巨大的营私余地和作弊空间,势必造成不仅是定义、意值、“真理”的垄断,而且还会导致思维、意向,甚至是感觉的嵌制、硬化、板结。我为它哭泣,因为它只产生,只制造三种人:疯子、罪犯、植物人,再也找不到第四种,第四类。所以从天上看下来,不在之眼只能在这片土地上看到三个特大字号的标识:疯人院、监狱、垃圾回收站。我为它哭泣,因为它的徽,它的旗,它的歌通通不足以构成一个可以值得去尊崇、顶礼、敬拜的对象,因为它充其量不过是黑社的帮标,抢劫团伙的记号,甚至连阿迈勒的绿臂章、希特勒的旋十字都不如。我为它哭泣,因为世界上最凶残的谎言,最凶残的诈骗,最凶残的野蛮——这徽,这旗,这歌,时至今日仍在四处挂,到处飘,天天唱。我为它哭泣,因为它似乎早已横下一条歹心,誓做存在的反相,世界的倒影,仿佛不如此顽固,坚持,一意孤行,不足以让世人明白何为真善,何为美伦,何为普适,何为喜乐,何为幸运。我为它哭泣,因为它把文化仅仅做成可以去炫示的标本,只知道在书本上不惭大言,而在实际的生活中落实彻底邪恶的意念。我为它哭泣,因为一切美好的东西,在这里都是一种表盖,滴灌,飘浮,不存在雨水的滋润,空气的弥漫,阳光的照射。我为它哭泣,因为它最拿手的绝活,就是细纺白绸,包裹僵尸,研制彩粉,覆盖臭脸,生产塑料花,冒充春天。我为它哭泣,哭泣,哭泣,因为……因为……因为……它的内质仍属原始,愚昧,野蛮,狠毒,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