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曹育民仁兄
呼伦贝尔大草原深处
达赉湖(左1曹育民)
额尔古纳室韦俄罗斯族乡(前排右4曹育民)
12月24日晚,我收到内蒙古海曹育民女儿的两条短信——
(1)邹老师:我是曹育民的女儿,我父亲于12月20日13:20分突发心脏病去世。我替父亲感谢你们对他的关心。我父亲一生都很委屈,就这样走了,我们家人有很多遗憾和痛苦。
我感到很惊讶,因为老友曹育民身体一直很壮,立即回复短信表示深切悼念。可惜告知太晚,如果第一时刻告知我,我会立即飞海拉尔参加追悼会。曹育民的女儿又给我发来了第二条短信——
(2)事情很突然,我们家人有很多遗憾、痛苦,我自己认为自己对不起父亲,没能很好地理解他、善待他……我认为父亲好委屈……可是怎么办呢……我觉得人太奇怪了,也不能相信就没有了、就走了。
老友曹育民何许人也?1941年 9月生,山东平原人,1962年2月到内蒙古海拉尔工作,一干就是近50年,把一生献给了内蒙古大草原,献给了海拉尔。看看其履历表——
1962年2月~1974年12月,呼盟统计局、呼盟报社、盟委审干办公室、盟委办公室任科员、编辑、秘书;1974年12月~1978年5月在海拉尔皮革厂任党委书记兼厂长,1977年5月该厂被评为黑龙江省工业学大庆标兵单位;1978年5月~1984年5月在盟委落实政策办公室、盟信访处、盟地方志编辑办公室分别任副主任、副处长;1984年5月~1986年4月在海拉尔毛纺厂任党委书记,该厂由后进单位转为海拉尔市先进单位,他被评为海拉尔市先进工作者;1986年4月~1988年6月在盟委政研室任主任,1988年6月~1993年12月在呼盟公署任秘书长;1993年12月—1998年10月在海拉尔农牧场管理局任党委书记、局长,其中有3年该局荣获自治区“农垦杯”(第一名);1998年10月至今在呼盟人大工委任副主任。
由于在呼盟、海拉尔工作近50年,而且跨域了党政工农等多个部门领导职务,曹育民同志亲眼目睹了呼盟海拉尔近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和发展历程,最有发言权,因此,2009年,他出版了《我把根留给呼伦贝尔盟——献给改革开放三十年》,该书收录了他自1964年以来在内蒙古工作生活的50余篇文稿。
我与曹育民的相识和友好是因为工作。1996年5月,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兼国家体改委主任李铁映同志到海拉尔考察,与内蒙古自治区暨呼伦贝尔盟、海拉尔市商定在呼盟组建“绿宝石集团”。作为时任海拉尔农牧场管理局任党委书记、局长的曹育民同志,参与接待了李铁映同志一行,当然,组建“绿宝石集团”的任务也自然落在他的身。李铁映同志回京后,把任务交给时任国家体改委副主任兼经济体制改革研究院院长的乌杰同志,乌杰则交办给副院长兼国家体改委国有企业改革试点办公室副主任的我。当然我也乐于负责此项工作,因为此前我还没有去过内蒙古,想去享受一下呼伦贝尔大草原的风光。
我组建了“绿宝石集团”课题及调研组,组成了由研究院研究人员邹蓝、董迎、刘岩参与的调研组,大家很快就拟定了调研大纲。曹育民同志先到北京与我会了面,安排了工作日程。调研组于1997年8月8日抵达海拉尔,曹育民同志全程接待。我们与呼伦贝尔盟、海拉尔市委市政府、海拉尔农牧场管理局进行了座谈。“绿宝石”的含义是指对呼伦贝尔大草原的赞美,当然我们一行是要到呼伦贝尔盟所辖的主要地方考察工作,看看绿色风光,包括满洲里、三河、额尔古纳及室韦。面对博大而美丽的呼伦贝尔,我十分兴奋,情不自禁地写下了一首首赞美的诗篇来(附后)。
经过紧张的、日以继夜的工作,组建“绿宝石集团”的一整套方案和操作程序就基本形成了。下一步的工作是组织国务院几个部委联合工作组(国家体改委、国家计委、农业部、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国务院研究室、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落实。
在几部委和自治区、呼伦贝尔盟、海拉尔市的联席会议上,大家对组建“绿宝石集团”意见高度统一,但对“绿宝石集团”的产权却发生了严重争执和分歧。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盟、海拉尔市、农业部,都主张对“绿宝石集团”有完全的产权或者控股产权。地方政府的理由很充足,呼伦贝尔的农牧业是地方政府几十年的辛苦努力发展起来的。而地方三级政府都主张有“绿宝石集团”直接的产权和的法人代表资格。而农业部更是有理有据地主张对“绿宝石集团”最具有产权和法人代表资格,因为从过去的农垦部到后来的农业部,几十年来对呼伦贝尔农牧业发展的资金投入,年年有账在册,铁证如山。
这一下子把这项事业的具体负责人曹育民难住了。地方政府领导见他与中央部委走的这么近,产生怀疑了,竟有人指责他有“卖国主义”之嫌。国家体改委是没有任何“自身利益”的部委,工作是超然的,但协调工作则是很艰难的。当时,国际体改委正负责着30家国有大企业组建现代企业制度工作,大部分争论都集中在产权关系,对这种情况并不感到意外。而感到意外的是,当我们正继续再协调和推进“绿宝石集团”的组建时,地方政府一纸文件下达,曹育民同志被调离海拉尔农牧场管理局,到呼盟人大工委任副主任。至此,“绿宝石集团”的组建“兵败滑铁卢”,胎死腹中,对组建“绿宝石集团”最具使命感的曹育民同志,自然是满腹委屈。
但事情并非这么简单。进一步的“软环境”则是把一生贡献给呼伦贝尔、能力强、威信高的曹育民同志被长期“凉了起来”,他的前程就被“软软地”长期冻结了。多年来,作为解决老大难、救火队的他,呼呼啦啦地被调来调去干遍了党、政、群、工、农许多单位,走到哪里哪里响当当的他,几十年一直原地踏步走。我心里一直不是味儿,打抱不平。但对对曹兄,又不能火上添油,只能交流、沟通和安慰。我们无话不谈,成为挚友,以仁兄仁弟相待。多年来一直相互惦记着、联系着、互勉着。而曹兄也会自解,把精力和心思一团火地放在对海拉尔、对呼伦贝尔几十年工作、历程的回忆、思考、总结、写作上。
我们做的事情都不约而同。2008年,纪念改革开放30年,我在北京组织研究班子撰写了《中国改革开放30年》90万字;而同时,曹育民同志也废寝忘食地整理并出版了《我把根留给呼伦贝尔盟——献给改革开放三十年》厚厚的一部书,收录了他自1964年以来在内蒙古工作生活的50余篇文稿,因为他经历了呼伦贝尔改革开放的全过程,又担任过党政工农等多个单位,《我把根留给呼伦贝尔盟》实际上全程记录了呼伦贝尔改革开放30~50年的方方面面。这部书是传记、又是几十年地方志,是报告文学、又是回忆录,是经济、有包括政治、文化的大作,涉及的人和事极其丰富,应该是呼伦贝尔几十年的“大全”。我虽然没有查阅,但我敢肯定《我把根留给呼伦贝尔盟》一书绝对没有第二本。曹兄虽走了,但《我把根留给呼伦贝尔盟》必然与曹育民这个名字永存。
我们俩兄弟南北天各一方,虽不常见,但心是相通的;他先走了,灵魂也是相通的。当他女儿突然告知他先走了,我一下子感到心里一片空白和失落,特写此文,既悼念老友曹育民同志在天之灵,又聊补我自心之空白。呜呼!
附: 1997年 呼伦贝尔诗稿(选)
呼伦贝尔大草原礼赞
一九九七年六月八日至十四日
(一)
苍穹笼盖草原,浑然一体,
绿毯连接天际,牵引白云。
北风吹拂草原,飘散幽香,
草原点缀黄花,悦目赏心。
清晨,太阳从天地相接处露脸,
给辽阔大漠染上了少女般红晕;
夜晚,一轮银盘挂在蓝天上,
北国,是如此的悠然恬静;
轻点,静点,你听:
敖包旁沉醉着幽会的蜜情。
(二)
达赉湖欢迎我们,
波光粼粼,碧绿莹莹,
那是玉女天仙梳妆打扮的明镜;
蒙古包欢迎我们,
全羊、奶茶、牛角酒盈,
更有蒙女敬酒不喝不停的歌声;
三河马欢迎我们
剽悍勇猛,纵蹄狂奔,
好像正在接受成吉思汗的号令。
“俄罗斯人”欢迎我们,[1]
把清酒撒在我们的头顶,
盛情粗犷,放歌狂舞,揽月挥星。
(三)
谁能与呼伦贝尔大草原比博大?
当然是那无边无际的海洋,
但它惊涛拍岸,巨浪吞云,
哪有草原这般甜蜜和温馨。
谁能与呼伦贝尔大草原比繁华?
当然是那现代化的都市,
但它拥挤烦躁红尘滚滚,
哪有草原这般清新和恬静。
谁能与呼伦贝尔大草原比机灵?
当然是地球的主宰——人,
但有些人机关算尽太聪明,
哪有草原这般胸怀坦荡,没有陷阱。
(四)
呼伦贝尔大草原哟!一个纯青的熔炉,
她炼就了北方一个个伟大民族。
匈奴人从这里走出,
鲜卑人从这里走出,
柔然人从这里走出,
突厥人从这里走出,
蒙古人从这里走出,
成吉思汗从这里走出,
八旗雄兵从这里走出。[2]
每走出一个伟大的民族,
华夏文明就增添了新的记录。
华夏文化每被进入一次,
就融合了更多人口和民族;
华夏政权每被进入一次,
就统舆了更加辽阔的版图。
(五)
我踏遍呼伦贝尔大草原
深感个人是如此渺小,
好像呼伦贝尔大草原的一棵小草,
也似三河马群的一根鬃毛。
但人最可贵的是“小草精神”,
没有小草,哪有一望无际的草坪;
人最可贵的是“鬃毛精神”,
没有鬃毛,哪有疆场的万马竞奔。
想具有虚怀若谷的胸怀么?
就必须到呼伦贝尔大草原来;
想具有天下为公的情怀么?
就必须到呼伦贝尔大草原来。
呼伦贝尔大草原哟!
让我永远伴着你,
滋养我的博大胸怀和豪迈。
[1] 内蒙古“俄罗斯族人”,位于呼伦贝尔大草原最北端的恩和哈达格勒弯,当地人大多是历史上中国化的俄罗斯移民后裔或俄汉、俄蒙混裔。
[2] 清朝的八旗,既有满族八旗,也有蒙古八旗。
达 赉 湖 [1]
一九九七年六月十日
达赉湖泊阔无边,羞得西子似小盘。[2]
莫道北国草称霸,水光增秀草原欢。
莫道马牛此称霸,飞禽展翅秀长天。
莫道蒙牛奶称霸,不可缺或鱼宴餐。
更需浪花淘心苑,踏遍天下胸襟宽。
室韦行感怀[1]
一九九七年六月十三日
(古风)
喜赴北国游“鸡冠”[2],额尔古纳风情欢。
成吉思汗家做客,木刻楞[3]里俄乡甜。
室韦恩河真惬意,民族团结亲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