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农民维权缩影(又名致…)系列五【无奈之下】


 

四、无奈之下

 

1、“钉子户

 

王振良一家五口(两老伴、女儿及两个外孙)是天生桥新寨组移民。近十年前,他家花了15000元购买新寨组半岛上(水位上升形成15亩荒地,数年奋战,荒地变成果园。

两年前,巴结镇政府把“半岛”出售给安达公司建“半岛酒店”。

 

根据2006全国工业用地出让最低价标准》,贵州兴义市属第12,出让价80000/亩(120/平方米),即使按照‘城市建设以外用地’,出让价不能低于60%48000/72/平方米),王家15亩土地应补偿72万元。不知道安达公司支付多少土地征用费给巴结镇政府,镇政府只付给王家7200/亩共10.8万元10.8/平方米),相当于出让最低价60%的不到六分之一

 

王振良女儿王怀琴(47岁)到市府、州府各相关部门反映数十次。2009年,市政法委罗书记、镇政府、王家协商,用镇政府后山土地“以地换地”。次日早,罗书记到后山准备划界,此时镇政府反悔,只愿‘15亩陡坡,不给平地’。[王家无奈之下用极具经济价值的“半岛”土地调换镇政府后山的荒地,已经吃大亏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啊!!]罗书记愤怒甩手离去。

 

80岁的王振良老夫妇到工地上阻拦,酒店保安有时把老人关到房里,有时把老人拖到地边,有时把老人抬到镇政府门前,他们继续开挖。王的外孙去阻拦,被酒店保安打伤,告到市公安局,公安局立案但没有结案。

 

【正如中国各地的那些拆迁,那是一个无政府、无法律,只有强凌弱的馄饨世界。】

 

王家花4万元请律师,那律师说了一大通法律术语,就是不干事(估计也干不了什么事),4万元换来律师亲手起草一份“向州政府反映报告”。

王家是水库移民,田地、家园被淹,那15亩已变成果园的荒地就是一家五口人的命根子。他们没有能力“进京告状”,只有堵!堵!!堵!!!结局也只有!!!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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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棺材事件

两年前,红水河三级电站——平班电站库区沿江村一组、二组有一片争议地,政府把补偿款拿给二组,一组不服,与二组打群架。派出所下村处理,到二组吃饭,正在当时,两组又打架,一组有一村民被打死。

 

两年来,家属及组干部无数次向各级政府、司法部门反映,没有任何处理结果。“没有结果就不下葬!”20107月,死者家属到信用社贷款,买一辆面包车,后排坐垫拆掉,把棺木拉到贵州省府门前,准备抬放大厅里,被警卫阻止。在门前广场停一个多小时,武警出动,强行把棺木及尸体拉去焚烧。

两、三个月过去,听说涉嫌官员还在停职检查,村民们还安然无恙,处理结果也未出台。8月份,贵州省省长、书记调离,不过,与“棺材事件”绝对不会有关系。不可能一盒棺木停放在省府广场就送走两位“父母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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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烧棚子

 

贵州黔西南州共青林场——‘584造林工程,“给也要!不给也要!!”只要站在山顶遥望:“这一坡属于林区,那一片属于林场”。

林场请外地林工把当地农民请来承包造林的农户赶走,拆掉、烧掉他们的木棚;村民反映没有结果,顶肖、纳腾、尾外村民们也去拆掉、烧掉林场林工的木棚。这一下惹火烧身。

 

顶肖只抓到一个人,关几个月;纳腾抓到5个,关了一段时间,由村民集资赎回;尾外抓到6个,关了几个月至半年不等,有一个被判两年缓刑三年。

顶肖杨开金白天不敢在家,晚上只要听到敲门声,移开木板下到牛圈,又关上,这样过了一年多,他才敢冒险去赶集;纳腾覃开洪到邻县亲戚家躲半年,实在呆不下去,刚回来就被抓,15天后,村民们花2000元赎回;在尾外,曾有一段时间,晚上只要听到狗叫声,男人们有的钻到底层牛圈,有的躲到猪圈,有的往山林里乱窜,有的到山上木棚里呆一、两个星期,有的到亲戚家“打短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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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砸车

 

A、洛法组近2000亩土地被划归林场造林。十几年前,政府造林时宣传“四六分成”,但没有任何凭据,村民们担心:“可能一成都得不到喽”2001年,王某某(90年代因造林曾获省劳模)等三家人和群众打赌:“我们出资拉高压电,如果林场返还部分杉林,我们全要;如果林场不给,拉高压电的钱我们自己亏”。群众同意,达成协议。

2007年,林场归还部分杉林,王某某等三家卖152万,比到澳门豪赌还来得快,真是一本万利喔!王某某把杉林卖掉,又立即请外来民工在其上栽杉苗,群众不服,到乡府、县府及林业部门反映,一年过去,没人理会。2008年夏,群众到王家逼王归还土地,王立即打电话报警,乡府各机关、乡派出所连夜驱车赶往三十多里外的洛法寨。

他是你们什么人?你们又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他是老爷,我们是孙子吗?我们找你们一年多,你们都不理不睬,而他只是一个电话,你们就半夜也赶来”。愤怒的群众七手八脚把乡府车子掀翻在沟边。2009年春节前夕,洛法两村民被拘留。

洛法村民诉至法院,20097月开庭,开庭前双方在法院门口动武,都被打伤住院。政府、法院召开紧急会议:“到现场开庭!!”为了王家人的安全,公检法及政府干部领导共30多人进驻洛法,不准外人进村,也不准村里人出门,实行一个多月“宵禁”,“我们就在村里设法堂,处理不好绝不收兵!”——开创了在中国农村实行“宵禁”的历史。

 

有村民来电话:“那些林地已归还村民,不过有一人被以‘非法集资罪判一年零六个月’”。

 

B、贵州望谟渡邑属龙滩淹没区。补偿不到位,被淹的荒山及一些个人田地在补偿清册上遗漏或失踪……村民们本来憋着一肚子气,2006年春节,公安局政委、保密局局长驾车前往渡邑村“举办春节联欢晚会”。一些年轻人拿着话筒:“让他们当官的解释解释,我们的那些田地为什么不见了?”于是发生冲突。村民们拿石块砸车,把车子抬翻在公路旁。

次日,县府、乡府、公检法、武警全出动,抓到8人关进看守所。赶集日拉到红水河边昂武乡、双江口蔗香乡、北盘江边乐元镇挂牌游街示众。

最后以“毁坏财物罪”判刑,两人判六年、两人判五年、两人判四年、两人关半年。

 

C、广西乐业雅长移民到县府请愿,被公安、武警强行塞进大巴车遣回,到雅长街,移民们围住押送武警几个小时。

三十公里外田林县百乐街移民不同意政府让他们搬迁到8公里外板干移民点,坚持要后靠建场平居住,以及种种原因,与乡府、移民工作人员发生冲突。移民们砸碎乡府窗户,砸坏几位乡干部家门板、家具,打坏、掀翻乡府20多万小轿车。

 

2006913夜晚,广西百色市从各地调集数百名武警官兵以及数百名各部门干部领导工作人员,同时包围乐业县雅长乡尾沟村(乡府驻地)和田林县百乐街。14日凌晨,村民们还看到七、八辆挂着线网的军车在乡府附近待命,每辆车上都有二、三十名头戴钢盔的“解放军”。

尾沟村16个男人、20位妇女被抓进看守所,王丰传以“妨碍公务罪”判一年。

百乐街有41人被关,5人开庭审判,开始以“冲击国家机关罪”逮捕,后以“毁坏财物罪”判刑,均被判7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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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砍树

 

广西乐业雅庭村祖祖辈辈一直居住在红水河沿岸。雅长林场建场后,“除了水田和房屋,乐业、田林交界600多平方公里都属于广西自治区雅长林场”。

自古以来,山上都是树林,但搭一间猪圈、建一间牛棚、砍一棵树都要向林场提出申请。某位村干与林场派出所合谋:“我砍树卖,你睁只眼闭只眼,得钱后对半分”。只要林场派出所睁只眼闭只眼,有胆量、有力气的村民就上山砍树,有的搭牛棚,有的搭猪圈,有的修补房屋,有的卖钱……终于惹怒上级政府。

 

2000年,“16岁以上60岁以下统统都要抓”!有一些人到亲戚家躲避,有少数到外地打工,六、七十人被抓进林场‘502分场’关几天不等。据部分统计,雅庭村有60户被罚款1000~3000元;17人被关进看守所(罚款3000~9500元),10人被判刑。有判刑67810个月;有两个一年半,一个4年,两个5年,一个10年。

 

20多岁小伙王旧良被抓到‘502分场’,被捆绑、被反铐在四楼顶上簸箕(电视接收器)下烘烤了几天几夜,因拷问不出证据,又没有人供出他参与砍树,两父子几十年都只是住在一小木棚里,没有油水可捞,林场派出所“可怜”,没有罚款。他被释放,爬着回家

不到一个月,父亲王和元死啦。邻居们用几块木板装殓,草草埋掉;王旧良下不了床,苟延残喘,也就那么一个月,终于随父而去。

 

王旧良爷辈单传,父辈单传,他自己也没有兄弟姐妹;早逝的母亲后家又没有亲戚。王旧良家的家谱从此断了线,甚至坟墓、鬼屋……在几年前已被240m高的龙滩大坝淹没到地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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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映上访’、‘进京告状’——用“文”方式;被逼无奈,就‘阻挡’、‘烧棚子’、‘砸车’、‘砍树’——用“武”方式。动文不动武,“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即使告不赢、打不翻,输得一穷二白,输得家徒四壁,自由还在,人还在。要是用“武”方式,不是被打伤打残(如册亨顶肖60多岁王乜后,因去阻拦林场拉走木材,被打断右手——六级伤残。),就是被关进监狱(如纳腾、尾外、洛法、渡邑、雅长、百乐……);甚至如广西雅长新寨王功乾(因毁林开荒罪)被关了两个多月,出来就成了植物人,没多久死去;更不用说如前所述:广西雅庭王旧良一家,整个谱系从此断了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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