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国庆大假，不想外出凑热闹，就在地下藏书室，随意翻阅年轻时所购古今中外旧书，聊发思古之幽情，追怀青春岁月，却在《美是自由的象征》（流亡美国的美学家画家高尔泰先生著）书页中发现一张纸飞飞，见证中国思想解放观念更新的珍贵文物：
1988年12月，全国首届“油画人体艺术大展”，盛况空前绝后。我在北京攻博，躬逢其盛。前年，中国改革开放30年，报纸连篇累牍发表纪念文章，有文章将这次轰动北京的美展誉为改革开放的“标志性事件”之一。我很赞同。
记不起当年，为什么把这张纸飞飞入场券夹在书页中？只记得那天，20多年前的冬日，去王府井买书，从书店出来，听说美术馆有什么“人体艺术”美展，触电似的，精神一震，飞奔而去。远远看见外面排成一条长龙，赶紧跑过去当龙尾，转眼之间，我后面又排成长龙，神龙见首不见尾。这种壮观场面，后来再没见过。
记得排队进入美术馆后，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人体艺术”，而是一块“金字招牌”，上书恩格斯语录，原文忘了，好像说人体是自然之美，云云。大概是主办方为这次破天荒美展找到的“护身符”？当年思想艺术领域开拓创新模式：凡要突破某一“禁区”，即使挂狗头卖羊肉，也得在革命导师那里，哪怕只言片语断章取义，找到理论依据。我暗自庆幸：多亏恩格斯慧眼识美女，否则我这个来自巴山蜀水的“之乎也者”博士生，怎可能欣赏到中国画家笔下的人体艺术之美？从此在马恩列斯毛等中外革命导师中，最崇拜恩格斯。
美展一分为二：写实派与抽象派。抽象派门庭冷落，写实派却很火爆。我先看抽象派，没找到感觉，就随大流挤进写实派，好不容易挤到一幅裸体美女面前，正注目凝视，却听背后有个男子高谈阔论：“中国人还是更欣赏古典现实主义，而不是现代派抽象艺术～～”我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笑道：“什么现实主义抽象艺术啊？要是挂一张美女全裸照片在这里，挤过来看的人可能更多！”周边观众嘿嘿笑，傻笑，心心相印，心照不宣：欣赏的是人体，而不是艺术。看来偷吃禁果的心思，人皆有之，岂止亚当夏娃？
神思恍惚回学校，天色已晚，向石兄丙中等小兄弟描绘观感：“绝对让你们心驰神荡，晚上睡不着觉～～”他们心驰神荡晚上失眠没有，不知道，只知道翌日一大早，他们就骑破自行车，飞也似地杀向美术馆。回来后，个个精神亢奋，交流观感，说的不是艺术，而是人体之美。大家一致认为，最具视觉冲击力与心灵震撼力的，是中央美院院长靳尚谊笔下的美女：
我在网上搜索到靳尚谊先生这幅油画，一见如故。记得当年，大家感叹：“太美了！”学弟丙中斥道：“你们都他妈装纯洁！”出语惊人：“太性感了！”我说：“你这是弗洛伊德的潜意识？”丙中笑道：“什么潜意识？我们是人！这是人的本能！”丙中现为北大教授，著名学者，前年飞来成都，担任非物质文化遗产评委，请他跟我川大同仁及研究生共进晚餐，我是这样向大家介绍的：我这位博士生同学，比我小五六岁，满头白发，我呢，年过半百，却一头黑发——这就是北大教授与川大教授的区别？把学生笑惨了，丙中也笑，说：基因决定的～～
同系有个美国学弟Jay，跟丙中同专业，研究黄色文学俗文化，周末常来找我们玩拱猪，貌似曾经沧海，笑我们好变态：“不就是几张裸体油画吗？”说美国的Playboy 专登美女写真照，问：“有一句话，中文应该怎样讲——大巫见小巫？”这个Playboy，美国成人刊物中的“大巫”，早听说过，只是无缘得见，问Jay：“你一定看过吧？”他笑道：“上中学偷偷看，上大学随便看，现在不想看。”大家都唏嘘不已，叹道：“美国人民好幸福～～”
这个幸福过头的美国人民，却对中国民间的政治笑话很感兴趣。我在同届博士生中最年长，貌似见多识广，他找到我：“能不能讲些你知道的政治笑话？”说按美国政治笑话标准，两个“必须”：第一，必须是国家领导人的；第二，必须是凭空编造的。我想了想，说：“中国好像没有符合美国‘两个必须’的笑话？”他不相信，说在美国，历任总统现任总统的政治笑话多得很，都是报纸杂志或民间凭空编造的，举Playboy上登载的前总统里根笑话为例。我说，中美国情不同，中国人民很尊重国家领导人，连毛主席“大跃进”赶英超美的真笑话都没人乐意听，何况凭空编造的？他以为我卖关子，就抛玉引砖：“给你多少美金，你才愿意讲？”我假装清高，羞于言钱，说：“美金又不是美女，有什么稀罕？”他笑道：“送你美女，Playboy，你讲不讲？”我神为之旺，跟他一拍巴掌：“一言为定？”
我们这代人貌似很纯洁，其实呢，思想意识很不健康，只是表面会装。以我自己为例，平时在小兄弟面前道貌岸然装正神，但仅仅为获睹 Playboy 上的美女写真，便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回忆书上看的，道听途说的，先说林彪副统帅，曾在政治局会议上，让与会的政治局委员传阅他亲笔书写的证明：“叶群跟我结婚时是处女。”然后当场吼中宣部部长陆定一：“老子恨不得一枪毙了你！”我问Jay ：“决定国家命运的中央政治局会议开成‘处女鉴定会’，好不好笑？”Jay 说：“好笑。但真的还是假的？”我说好像是真的。他就摇摇头：“这不能算政治笑话。”说政治笑话必须是凭空编造的。我就跟他讲了下面这个笑话。
话说1970年代初，美国防长黑格一行访华，参观故宫，见国宝九龙杯一对，两眼放光，趁工作人员不注意，抓起一个，就装在手提包里。工作人员发现九龙杯失窃，赶紧向周总理报告：“有一个九龙杯，可能被黑格偷走了？”但若当场检查，美国客人下不来台，中方也会很尴尬。周总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邀请黑格一行到人民大会堂观看魔术表演。只见魔术师双手空空，一拍巴掌，向空中一抓，竟抓过一个九龙杯，向台下一扔，就不见了踪影。观众个个都看呆了，魔术师却哈哈笑道：“九龙杯在黑格将军的手提包里～～”这个笑话，是我上中学时听老师讲的，当然是无中生有凭空编造的。Jay 却说，美防长黑格出丑，不能算是中国的政治笑话吧？
我又讲了若干则“文革”红人趣事，江青的，王洪文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莫辨真假，都是我插队的时候，民间传说的小道消息，被公安机关严厉追查的“政治谣言”，后来却被“中央文件”证实了。Jay 说，这些都不符合“两个必须”。我黔驴技穷，只好说：“中国人民很忠厚，编不出来符合‘两个必须’的政治笑话。”Jay 却不赞同：“难道你是说美国人民不忠厚吗？”说在美国，助人为乐的雷锋多得很，编总统的政治笑话，不过是幽默而已。我说：“我们中国人不擅长幽默。”Jay 笑道：“你们几个博士生不是都很幽默吗？”我很诚恳地说：“我们再幽默，也不敢幽默国家领导人嘛。”
虽然没能满足Jay 的要求，但他看我态度诚恳，暑假回国，还是给我们带来十几本过期的 Playboy 。我晚回校几天，石兄等小兄弟利用这个时间差，捷足先登，把“大巫”私自瓜分了，给我留下的两本，是他们挑剩下来的“小巫”。我说：“把你们的‘大巫’拿出来，交换欣赏？”他们生怕我趁机夺美，竟“金屋藏娇”，笑嘻嘻道：“小巫见大巫，大巫见小巫，本质都一样嘛。”我愤愤然道：“你们太自私了～～”无可如何，只好带着被他们挑剩的两本“小巫”回成都，在狮山哥儿们中秘密传看，大家都惊叹：美国太开放了～～
日月经天，斗转星移，移到2001年，已在常青藤盟校宾州大学任教的Jay，要飞来成都，完成一项调研课题：酒精对人类生活的影响。我这个不入流的伪酒仙，是他设想的第一调研对象，“伊妹儿”问我：“喜欢什么礼物？Playboy 怎样？”我回电：“不怎样。”说中国今非昔比，地摊都摆着美女写真画册，连未成年的中学生也能随便翻阅，比你们美国还开放。他大吃一惊：“Really，是吗？”
却说暑假中，陪Jay 去川大附近的“水井坊”参观百年老窖后，在望江公园茶馆，边喝茶边神侃，说中国人民现在好智慧好幽默，随口讲了几个完全符合美国“两个必须”的民间流行段子，如毛主席吃螃蟹、朱总司令当飞行员、江总书记跳降落伞、李总理参观外国养猪场，等等。把Jay笑惨了，连连感慨：“中国变化太大了，太大了～～”我就请一位“成都通”朋友带我们去夜总会卡拉OK，让他实地见识中国灯红酒绿的巨大变化。这个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蓝精灵美国佬，刚一踏进夜总会，就被一群袒胸露臂的美女包围，立刻陷入我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把他吓得丢盔卸甲落荒而逃。我哈哈笑道：“你这个美帝国主义纸老虎，终于在中国人民面前，现了原形～～”
Jay离开成都前一天，在西玉龙“麻婆豆腐”总店设宴，邀请毛主席、阿明和我们夫妇前往，以答谢我们为他酒文化调研提供的帮助。我说起那天他在夜总会的狼狈万状，把大家笑惨了。Jay 却不笑，很正经地问：“难道我们，革命奋斗几十年，就为了这样的玩乐吗？”貌似个久经考验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学院党委书记毛主席浮一大白，嘿嘿笑道：“哇～～你这个老美同志，好可爱啊～～比谢不谦的思想进步！”我坚决不同意：“我上中学偷读红色经典《青春之歌》，他上中学偷看黄色刊物《花花公子》，思想能比我进步？”阿明却站起来，激动地握住他双手：“我介绍你加入中国共产党？”
直到今天，说到美国朋友Jay 在“麻婆豆腐”，临别前那一问，以中国诺贝尔同乡而自豪的长春阿明还感叹：“中国堕落了，我们堕落了，越来越堕落了～～”我笑道：“呸！堕落的是你，不是我们！”
1988年12月，全国首届“油画人体艺术大展”，盛况空前绝后。我在北京攻博，躬逢其盛。前年，中国改革开放30年，报纸连篇累牍发表纪念文章，有文章将这次轰动北京的美展誉为改革开放的“标志性事件”之一。我很赞同。
记不起当年，为什么把这张纸飞飞入场券夹在书页中？只记得那天，20多年前的冬日，去王府井买书，从书店出来，听说美术馆有什么“人体艺术”美展，触电似的，精神一震，飞奔而去。远远看见外面排成一条长龙，赶紧跑过去当龙尾，转眼之间，我后面又排成长龙，神龙见首不见尾。这种壮观场面，后来再没见过。
记得排队进入美术馆后，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人体艺术”，而是一块“金字招牌”，上书恩格斯语录，原文忘了，好像说人体是自然之美，云云。大概是主办方为这次破天荒美展找到的“护身符”？当年思想艺术领域开拓创新模式：凡要突破某一“禁区”，即使挂狗头卖羊肉，也得在革命导师那里，哪怕只言片语断章取义，找到理论依据。我暗自庆幸：多亏恩格斯慧眼识美女，否则我这个来自巴山蜀水的“之乎也者”博士生，怎可能欣赏到中国画家笔下的人体艺术之美？从此在马恩列斯毛等中外革命导师中，最崇拜恩格斯。
美展一分为二：写实派与抽象派。抽象派门庭冷落，写实派却很火爆。我先看抽象派，没找到感觉，就随大流挤进写实派，好不容易挤到一幅裸体美女面前，正注目凝视，却听背后有个男子高谈阔论：“中国人还是更欣赏古典现实主义，而不是现代派抽象艺术～～”我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笑道：“什么现实主义抽象艺术啊？要是挂一张美女全裸照片在这里，挤过来看的人可能更多！”周边观众嘿嘿笑，傻笑，心心相印，心照不宣：欣赏的是人体，而不是艺术。看来偷吃禁果的心思，人皆有之，岂止亚当夏娃？
神思恍惚回学校，天色已晚，向石兄丙中等小兄弟描绘观感：“绝对让你们心驰神荡，晚上睡不着觉～～”他们心驰神荡晚上失眠没有，不知道，只知道翌日一大早，他们就骑破自行车，飞也似地杀向美术馆。回来后，个个精神亢奋，交流观感，说的不是艺术，而是人体之美。大家一致认为，最具视觉冲击力与心灵震撼力的，是中央美院院长靳尚谊笔下的美女：
我在网上搜索到靳尚谊先生这幅油画，一见如故。记得当年，大家感叹：“太美了！”学弟丙中斥道：“你们都他妈装纯洁！”出语惊人：“太性感了！”我说：“你这是弗洛伊德的潜意识？”丙中笑道：“什么潜意识？我们是人！这是人的本能！”丙中现为北大教授，著名学者，前年飞来成都，担任非物质文化遗产评委，请他跟我川大同仁及研究生共进晚餐，我是这样向大家介绍的：我这位博士生同学，比我小五六岁，满头白发，我呢，年过半百，却一头黑发——这就是北大教授与川大教授的区别？把学生笑惨了，丙中也笑，说：基因决定的～～
同系有个美国学弟Jay，跟丙中同专业，研究黄色文学俗文化，周末常来找我们玩拱猪，貌似曾经沧海，笑我们好变态：“不就是几张裸体油画吗？”说美国的Playboy 专登美女写真照，问：“有一句话，中文应该怎样讲——大巫见小巫？”这个Playboy，美国成人刊物中的“大巫”，早听说过，只是无缘得见，问Jay：“你一定看过吧？”他笑道：“上中学偷偷看，上大学随便看，现在不想看。”大家都唏嘘不已，叹道：“美国人民好幸福～～”
这个幸福过头的美国人民，却对中国民间的政治笑话很感兴趣。我在同届博士生中最年长，貌似见多识广，他找到我：“能不能讲些你知道的政治笑话？”说按美国政治笑话标准，两个“必须”：第一，必须是国家领导人的；第二，必须是凭空编造的。我想了想，说：“中国好像没有符合美国‘两个必须’的笑话？”他不相信，说在美国，历任总统现任总统的政治笑话多得很，都是报纸杂志或民间凭空编造的，举Playboy上登载的前总统里根笑话为例。我说，中美国情不同，中国人民很尊重国家领导人，连毛主席“大跃进”赶英超美的真笑话都没人乐意听，何况凭空编造的？他以为我卖关子，就抛玉引砖：“给你多少美金，你才愿意讲？”我假装清高，羞于言钱，说：“美金又不是美女，有什么稀罕？”他笑道：“送你美女，Playboy，你讲不讲？”我神为之旺，跟他一拍巴掌：“一言为定？”
我们这代人貌似很纯洁，其实呢，思想意识很不健康，只是表面会装。以我自己为例，平时在小兄弟面前道貌岸然装正神，但仅仅为获睹 Playboy 上的美女写真，便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回忆书上看的，道听途说的，先说林彪副统帅，曾在政治局会议上，让与会的政治局委员传阅他亲笔书写的证明：“叶群跟我结婚时是处女。”然后当场吼中宣部部长陆定一：“老子恨不得一枪毙了你！”我问Jay ：“决定国家命运的中央政治局会议开成‘处女鉴定会’，好不好笑？”Jay 说：“好笑。但真的还是假的？”我说好像是真的。他就摇摇头：“这不能算政治笑话。”说政治笑话必须是凭空编造的。我就跟他讲了下面这个笑话。
话说1970年代初，美国防长黑格一行访华，参观故宫，见国宝九龙杯一对，两眼放光，趁工作人员不注意，抓起一个，就装在手提包里。工作人员发现九龙杯失窃，赶紧向周总理报告：“有一个九龙杯，可能被黑格偷走了？”但若当场检查，美国客人下不来台，中方也会很尴尬。周总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邀请黑格一行到人民大会堂观看魔术表演。只见魔术师双手空空，一拍巴掌，向空中一抓，竟抓过一个九龙杯，向台下一扔，就不见了踪影。观众个个都看呆了，魔术师却哈哈笑道：“九龙杯在黑格将军的手提包里～～”这个笑话，是我上中学时听老师讲的，当然是无中生有凭空编造的。Jay 却说，美防长黑格出丑，不能算是中国的政治笑话吧？
我又讲了若干则“文革”红人趣事，江青的，王洪文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莫辨真假，都是我插队的时候，民间传说的小道消息，被公安机关严厉追查的“政治谣言”，后来却被“中央文件”证实了。Jay 说，这些都不符合“两个必须”。我黔驴技穷，只好说：“中国人民很忠厚，编不出来符合‘两个必须’的政治笑话。”Jay 却不赞同：“难道你是说美国人民不忠厚吗？”说在美国，助人为乐的雷锋多得很，编总统的政治笑话，不过是幽默而已。我说：“我们中国人不擅长幽默。”Jay 笑道：“你们几个博士生不是都很幽默吗？”我很诚恳地说：“我们再幽默，也不敢幽默国家领导人嘛。”
虽然没能满足Jay 的要求，但他看我态度诚恳，暑假回国，还是给我们带来十几本过期的 Playboy 。我晚回校几天，石兄等小兄弟利用这个时间差，捷足先登，把“大巫”私自瓜分了，给我留下的两本，是他们挑剩下来的“小巫”。我说：“把你们的‘大巫’拿出来，交换欣赏？”他们生怕我趁机夺美，竟“金屋藏娇”，笑嘻嘻道：“小巫见大巫，大巫见小巫，本质都一样嘛。”我愤愤然道：“你们太自私了～～”无可如何，只好带着被他们挑剩的两本“小巫”回成都，在狮山哥儿们中秘密传看，大家都惊叹：美国太开放了～～
日月经天，斗转星移，移到2001年，已在常青藤盟校宾州大学任教的Jay，要飞来成都，完成一项调研课题：酒精对人类生活的影响。我这个不入流的伪酒仙，是他设想的第一调研对象，“伊妹儿”问我：“喜欢什么礼物？Playboy 怎样？”我回电：“不怎样。”说中国今非昔比，地摊都摆着美女写真画册，连未成年的中学生也能随便翻阅，比你们美国还开放。他大吃一惊：“Really，是吗？”
却说暑假中，陪Jay 去川大附近的“水井坊”参观百年老窖后，在望江公园茶馆，边喝茶边神侃，说中国人民现在好智慧好幽默，随口讲了几个完全符合美国“两个必须”的民间流行段子，如毛主席吃螃蟹、朱总司令当飞行员、江总书记跳降落伞、李总理参观外国养猪场，等等。把Jay笑惨了，连连感慨：“中国变化太大了，太大了～～”我就请一位“成都通”朋友带我们去夜总会卡拉OK，让他实地见识中国灯红酒绿的巨大变化。这个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蓝精灵美国佬，刚一踏进夜总会，就被一群袒胸露臂的美女包围，立刻陷入我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把他吓得丢盔卸甲落荒而逃。我哈哈笑道：“你这个美帝国主义纸老虎，终于在中国人民面前，现了原形～～”
Jay离开成都前一天，在西玉龙“麻婆豆腐”总店设宴，邀请毛主席、阿明和我们夫妇前往，以答谢我们为他酒文化调研提供的帮助。我说起那天他在夜总会的狼狈万状，把大家笑惨了。Jay 却不笑，很正经地问：“难道我们，革命奋斗几十年，就为了这样的玩乐吗？”貌似个久经考验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学院党委书记毛主席浮一大白，嘿嘿笑道：“哇～～你这个老美同志，好可爱啊～～比谢不谦的思想进步！”我坚决不同意：“我上中学偷读红色经典《青春之歌》，他上中学偷看黄色刊物《花花公子》，思想能比我进步？”阿明却站起来，激动地握住他双手：“我介绍你加入中国共产党？”
直到今天，说到美国朋友Jay 在“麻婆豆腐”，临别前那一问，以中国诺贝尔同乡而自豪的长春阿明还感叹：“中国堕落了，我们堕落了，越来越堕落了～～”我笑道：“呸！堕落的是你，不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