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音频、水
手机翻拍书上的图片《眼泪》
我翻看着一本没有标出页码的书。由于没有页码,我得从头翻起,宛若我穿着草拖鞋从书房走到纸上一样。这期间,我走过了时间,还有空气。我走着,我的草拖鞋会发出一点细碎的“吱吱”声。我走过了书页上的我不认识的大片英文,小片译文。我走过了那些艺术品图片:《混凝土块》、《逐渐减弱的声音》、《维琴佐•贝里尼合唱队处所》等,最后我才走进了——意大利埃尔萨山谷市水晶博物馆。
作品:眼泪
时间:2004年
材料:水晶、音频、水
作者:莫阿塔兹•阿瑟
摄影:艾拉•拜雅科夫斯卡
博物馆的拱形屋顶,像一只翅膀正在打开。
一扇长窗,很高,凹着,睡眼惺忪着,阳光以宗教的方式射进来。
人们并没有仰望,而我却在仰望。
我突然意识到,一条旅途——有阶梯,有音符,却没有颜色地向上,再向上。
是的,在这样向上的旅途上,有一滴硕大的眼泪,悬在天花板的正中央。但在眼泪上方的那根链接物,我想摄影师是不应该拍下它的。
链接,破坏了我对眼泪的断然期待。
接下去是我陈旧的想法:眼泪来自内心。
不!不一定。有的人的眼泪,仅来自眼睛。这是不陈旧的……
在博物馆左侧的半空,还有两滴眼泪。但它们与天花板之间,没有链接物。它们远离了那扇长窗,以及阳光的照射,也远离了某种气氛。由此,它们可以暗自往下掉着,一直如此的掉着。它们有浓度,还热着,仿佛我的眼泪一样。
它们是我的眼泪吗?是意大利的眼泪吗?是艺术的眼泪吗?刹那间,一连串无序的词汇,涌向我的指尖——梵蒂冈、黑手党、纽约时报、婚纱、湖水、汽车前灯、心殇、爱我……我在键盘上快速地打着这些字。这些字,通向眼泪,还是来自眼泪?
那扇高窗上的白色窗帘,被风吹了起来。我凝望中的这两滴眼泪滴,也被风吹得一高一低了。它们分离了,它们是否渴望重新并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们一定是不想分离的。它们想手拉着手,一起往下掉,掉得越缓慢越无声,就会越接近那一条向上的旅途。
而眼下,它们却停了下来,停在博物馆之中——它们在告诉我一个故事,或许是N多个故事。我似乎听到了,那些故事的滑动声。于是,我感到我的嗓子、鼻腔和眼睛,有一股酸涩的液体缓缓流过。
我仰望着博物馆中的《眼泪》,脑子里又出现了电影《教父》中的眼泪,电影《魂断威尼斯》中的眼泪。这三个意大利男人,在用不同的方式表达眼泪。阿塔兹•阿瑟的表达,崇高而明了。科波拉的表达,血腥而隐蔽。维斯康蒂的眼泪,击穿而独自。
他们的作品,都传递给我一些什么东西呢——
相似的种族意志。
对场景的极度讲究。
冲击心灵的痛点。
炙热又阴魅的审美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