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瑛《大太阳》在先,杨亚洲同名电影涉嫌不当取名


  田瑛在2005年修订再版了小说集《大太阳》,最近一直在创作《大太阳》的电影剧本,但是不曾想,突然间,电影导演杨亚洲的新电影也叫《大太阳》。虽然据说内容彼此不一样,但是却让田瑛十分郁闷。作为国内先锋文学的重镇《花城》的主编,田瑛把大量的精力投入到办杂志上,可实际上,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小说家,堪比沈从文和韩少功,如果他一直写下来的话。好在他已经在写一部长篇小说了,这是继续关于湖南湘西地区的文学想象和探索,我们拭目以待。而杨亚洲的“同名电影”,到底是不是从田瑛那里得来了灵感,甚至涉嫌不当竞争——田瑛自己也在撰写电影剧本《大太阳》,那只有杨亚洲自己知道了。

  回到田瑛的《大太阳》上来。我是希望导演杨亚洲把他的电影的名字改成别的,我也希望田瑛尽快去注册或者申请专利。田瑛的《大太阳》,注定比杨亚洲的“大太阳”要深广得多。简单地说,田瑛以一个系列小说的构成,带给我了一个完全不同于沈从文笔下的那个温暖伤感的湘西的湘西。也就是说,田瑛带给了我们一个全新的湘西,神奇的湘西,一个人类学和神话学意义上的湘西。这本小说集,一共收录了田瑛十六篇小说。这些小说的主题和所描绘的地理环境,都是一致的,都是关于湘西的,即使几篇小说的情节延伸到了南方广州,但是,小说落脚的根仍旧是湘西,可以说,这部小说很像是一棵长在湘西土地上的传说之树,大树的每个分杈,都朝不同的方向长,然后长成了十六颗在历史和时间的风中闪耀的果实。这样的描绘一个地域文化景观的、由系列短篇小说构成一部“桔瓣式长篇小说”的样式,历史上已经有过相当几部伟大的作品,比如詹姆斯.乔伊斯的《都柏林人》、美国作家舍伍德.安德森的《小城畸人》,还有奈保尔的《米格尔大街》,巴别尔的《骑兵军》等等,如今,又有了这本《大太阳》了。这样的类比一点也不夸张,即使沈从文给我们树立了一个描绘湘西的很高的标杆,但是,凭借这本书,田瑛已经从这个标杆的斜刺里闯了过去,完成了他自己的关于湘西的想象再造、神话重组、历史叙述、人文类型研究和深情的凝视。

  田瑛的《大太阳》十分好读,好看,每个小说,都是有着一种湘西才有的那种血性的质地。比如《大太阳》,讲述的是牛贩子进山,和古老的部族酋长打交道,用生意人的精明换取山里的金子的故事,最后,牛贩子再精明也掉了脑袋,而老酋长再也不信任山外的人,他们只能是带来灾难,选择了大迁徙,最后,“这山里,从此只剩下了一群牛活着,而人一概成了化石。”

田瑛的这些小说,有着大量的关于湘西的人类学意义上的细节描述,风俗和日常生活习惯,集体无意识和民族文化心理积淀,这些东西,对于他写起来可能是自然流露和手到擒来,但是,对于我们,就是一种神奇和魔幻的地域文化知识了。比如他的小说《悬崖》,就专门写到了烧火畲,栽红苕;在小说《干朝》里。开头就告诉我们,“干朝,就是干槽,干旱的槽”,而干朝人过去曾经有被大水围困的日子,可是现在,作为干朝人的后来,“我”必须要找到水,和与历史上的血腥仇家的和解之路。

  在小说《金猫》里,一开始,一个人就从土地里挖出来一个金猫,后来,这个金猫成了活的金猫,于是就是这个金猫带给了小说主人公无比神奇的命运变化。小说《早期的稼穑》更是一个关于史前时代的神话讲述,描绘了两个主人公大和太在被巫师和神灵统治人们灵魂的年代里,关于生存、农事与迁徙的历程。在小说《沉棺》中,驼子的死亡带给了儿子一种信息,这个信息使儿子开始准备丧事,而实际上没有死的驼子目睹了整个丧事的过程,体验了死亡的戏剧搬的悲剧和戏剧的力量。小说《仙骨》的开头第一句话就十分震撼:“山外来了一个怪人,巨型的,像一棵成年柏树。”于是,这个来人改变了千百年无法改变的山里人的生活形态——田瑛的小说,每篇小说的平均长度在二万字左右,这样长度的短篇小说,应该是很有结构功力的人,才能够控制好的。无论是小说的语言还是叙述的语调,无论故事还是采取的视角,都给我一种独特的神奇感。说到了神奇与魔幻,最近三十年,拉丁美洲作家创造了“魔幻现实主义”,尽管马尔克斯从来都不承认自己的《百年孤独》是魔幻的,而恰恰是标准现实主义的;印度裔英国作家拉什迪创造了狂欢式样的印度魔幻神奇主义小说《午夜的孩子》,可是,他也不认为自己的东西是虚幻的,而同样是印度的某种现实和历史的神奇变形。那么,田瑛的这本小说,也是一种关于湘西的历史和人文记忆的变形,经过了他这个有着土匪的血脉的精灵作家的心象再过滤和变形,最终成就了他自己的一棵独特的湘西传说之树。

  我想这本书,写小说的和读小说的,的确应该找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