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舞会


这个舞会


  
               
雷诺阿的油画《舞会》


    你走的那天深夜,我看了雷诺阿的《舞会》。是的——这幅弥漫着乡村风情的油画,却让我骤然联想到科波拉。我的联想,向来都是这样的出其不意,出自己的不意,我很为此而骄傲。科波拉——从天而降!
    ——科波拉留着小胡子,戴着当年最摩登的圆形墨镜,身着浅色西装没打领带。他发胖的身体站得笔直,他身边有许多我熟悉的面孔:马龙•白兰度,艾尔•帕西诺,黛安•基顿(演凯的,她脸上有着我喜欢的挪威电影演员乌曼那样的温情和迷惑)——科波拉在《教父》的拍摄现场。我听见了科波拉在喊:“灯光——开始……”他不断的在喊——在我的内心深处,总有这样的喊声回荡。我知道,这喊声对于我来说,是不分谁喊出来的。也许,它出自希区柯克,或伍迪•艾伦,或安东尼奥尼等任何人。这喊声,或许就是我自己发出来的。我身不由己,我在我自己的夜晚,常对我住的这套房子心怀恐惧。于是,我便身不由己的听见我内心的喊声。其实,我是喊不出来的。最深情的最无奈的那个我,一定是喊不出来的。
    又一位意大利出身的电影大导,与维斯康蒂一样带着怎样的华丽的精神质地?我从科波拉这里,依然能够体恤到那令人颤栗的爱的流淌。科波拉没有爱情性别方向问题,但他有着意大利黑手党的戛然与血腥。“我是教父,我无恶不作。”这是《教父》第三部里迈克说的。科波拉要生、要死,却在其中充填着:爱我、爱我、爱我……他的一系列的爱我与一系列的子弹同在。科波拉过于残酷,又过于柔情……过于!正是《教父》可以成为永世经典的必须。
    那个哈瓦那的宫殿,一边是大场面的具有国家规格的舞会,背后就是杀戮。科波拉喜欢把最美好的事物和最不美好的事物,放在一起来拍。他要的就是它们的巨大反差吗?肯定。多少人要起舞,就为了几个镜头——切换——科波拉式的切换。科波拉拍电影,超时又超预算。“停……”他又在喊吗?我在期待。我失眠了,一整夜。我晚上看的碟,与哈瓦那的那场舞会开始的时间一致。
    忘却吧——那快速的,从不失手的,致你而死的死。
    想着舞会,我!这许多天,我都是这样想着舞会的。
    忙别的,过后,我还是这样想着那浩瀚的舞会的。
    这与雷诺阿的《舞会》,根本不是一回事。而我,也是这样的想着。没有办法,往往最日常的生活画面,最容易使我陷进某些电影镜头中不能自拔。这就是我吧,而不是你。《教父》,是现实中的黑手党方式吗?还只是一种电影方式?都有!我认为。此刻,我十分爱着“都有”这个概念——真实的黑手党与电影的黑手党纠缠又区别着——可它终究是一部电影,我能够看到的。包括科波拉的舞会,我仿佛也在那富丽堂皇的奢糜里面摇啊摇。
    忽想起《教父》里的一句台词:“记住,第一个来叫你赴会的人,一定是叛徒!”这句话,我反复在想。很对!在黑手党之间很对。但在我的生活里,一定不对。
    假如这是一个舞会,假如那个被叫的人是你——你会穿防弹背心吗?你会别一支XX式手枪吗?你会带自己心爱的女友吗?
    雷诺阿的《舞会》多么的身边。
    而科波拉的舞会多么的地狱。
    尽管科波拉的舞会开场是那样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