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书柜的时候,在深深的暗格里居然掏出了一盘磁带——陈冠希的[影像日记]。我高一时买的磁带。为什么它会被塞进这么久远的角落里?简直好像教室里某个永远不会被老师注意到的角落一般。我擦去不知几年的灰尘,看着这盘被改装过的磁带。那年,我嫌弃引进专辑的出版社制作的磁带内页不好看、歌词本图片少,特意从杂志上剪下关于他这张专辑的插图,然后用胶带小心地贴在磁带外封后面。自由职业去邮局买来明信片保护套,按照大小剪裁后,用心地包装起来。这一举动很快被同学发现,于是我被推举为班上的娘炮之首。但是,那时候他们对我的音乐鉴赏力有所肯定——中午饭都不吃把钱用来买磁带、只要下课耳机就塞在耳朵里的人,应该知道什么歌曲好听,大家这样想。每次三五同学去逛街前走来问我,“这几天有谁的歌比较好听啊?”我都有一种被肯定的喜悦。那不单是一种微小的荣耀,更重要的,是那珍贵的信任。
陈冠希出道一直被包装成王子,而且是有点坏的王子。他带着那样的光环前进了好多年。我想那仅仅是前进,没有成功,尽管他看上去非常红。他出了很多张唱片,演了很多部电影,接了无数的广告。他在显赫的家世背景下如同上班族一样进行着演艺工作,就像香港娱乐圈的一颗钻石制造的螺丝。那个时候我很喜欢他的Pop唱片,即使真的没什么唱功可言,国语专辑还有着万分可笑的发音。也许我只是喜欢他不腻人的外表,或者只是羡慕他玩世般的演艺人生。在我的想法里,他的唱片的确不属于他自己,如同大多数被乐迷批评的商业唱片一样,只属于媒体而不属于自己,卖的是话题成功之路而并非音乐。但——作为一个刚成年的学生来讲,那刚好满足了我的需求。我没有那么刻薄的指认态度,也并不需要摇滚催化自己。我的进程似乎和他一样慢,不同的,仅仅是他不做自己却也依然在赚钱,而我却号称在为未来努力,同时大把地消耗生命。
其实想想看,在2008年之前,他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说是重大的新闻。尽管他终于和英皇约满,放弃了泡泡歌曲,声称走自己的Hip Hop之路。他前前后后发行了三张饶舌唱片,真的仅仅是不伦不类。我很想作为当年的支持者说几句好话,但客观地说,那三张唱片真的不够优秀。也许是被“陈冠希”这一词汇当年的感情色彩所干扰,或者是真的听不懂舶来不精的美国饶舌。但是他自由了,起码可以这样想。比起被各种困惑束缚的同龄人,或许他有权利去尝试更多的可能性。他不必走千军万马的独木桥,也不必看着毕业择业指南发呆。一切都很虚妄却美妙——直到那娱乐圈历史最火爆的一条丑闻疯狂席卷。
那年,当我坐在冰凉的办公室桌前,慢慢浏览着按人名分类的图片,身后的同事冒出一句“我靠,原来他是这种人。”哪一种人呢?我一直想问问。有性需求的人、有收藏癖好的人、对女人感兴趣的人,还是长着某个器官的人?因为他是陈冠希,所以这事不出意外地被无限放大。而看客们就像“我忽然了解陈冠希了”一般,开始进行各种评论。媒体们一面各种诋毁与嗤笑他,想必一面也在心里深深地感激他——“终于有东西可写了,拜托,请一定是真的,请一定再多流出照片。”在这种心情下,也许很多人电脑都有的某一类照片,成了他玩弄女人的证据。作为公众人物却失致造成这样的影响,他理所当然地道歉了。的确,作为一个有影响的公众人物,至少为了你代言产品的形象,也不应该丢失这样的照片。我想这是他唯一的错。其他的吗,比起同在香港、与他同姓的某位艺人一面说“陈冠希真变态”一面继续明目张胆地与各种女星胡搞的丑男艺人,好得多了。
我拿着磁带听着[Mr.Sandman]。也看了MV,强大的三叶草广告。对于他的发音没有什么可说的,依然像是我们公司尾牙宴上,硬要挑战齐秦歌曲的老外。但是这一首歌曲好像有什么在煽动我,仿佛雨天幽暗的凌晨,高层大厦上孤寂而强烈的警示灯。“他每天上班/下班/加班/吃不下饭/穿衬衫/打领带/黑皮鞋/黑眼袋 太阳好大/晒得他好邋遢/幻想着有天他也会发达/他不想当宅男/要当就当豪宅男/这种梦比登http://www.16business.com/天还难/他到底应该要怎么办”他说,生活就像是一场马戏团的show,跳来跳去就像Super Mario。真的吗,这样是不是有些夸张。尽管你被丑化、被嘲笑、被诬蔑、被诽谤、被指责、被威胁,但是你依然可以再次跳出来,还真的蛮像可以复活三次的Mario。你可以为了自己似是而非的错误辩解,或者为了弥补它而重新涂上事业的喷漆,但大多数人,都没有这样的能力与勇气。
我看着磁带上那一年只有空壳的陈冠希,怀念着已逝的温存与欣慰。再也没有人走过来,带着毫无恶意的调侃说“老板娘,我去买盘磁带,你说买谁啊?”如今,生活只剩中立没有感情色彩的日程表,拖着每天下班的疲累,我再也奢求不到那般快乐的信任。现实的生活没有睡魔,需求安宁的入眠,只能请求冰冷的药片。
你是说,Mr.Sandman真的存在吗。那么就请将沙撒进我的眼,许我一个幼稚却幸福的梦幻。
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再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