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课老师”这一称谓即将成为历史,到2009年底,我国将要逐步清退最后的四十余万代课老师,代之以公办教师。在偏远贫困地区招不到正式教师的时候,正是这些代课老师撑起了边远地区孩子们的教育事业。然而,现在他们却面临着回归田埂的境地,带着极端的悲哀和落寞——有的代课老师代课30多年,清退的时候拿到600元的补偿;更多的代课老师干着和公办老师一样的活,同样的艰辛,而工资不到他们的十分之一。
在多年前,当“代课老师”还被称作“民办教师”的时候,大多数贫困地区的学生们能够享受到他们所带来的教育,就已经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了。在广大的农村,担负教育大业的正是这样一个群体——他们是农民,没有正式的教师资格,他们的文化程度相对较高,于是学校就聘请他们“兼职”当老师。民办教师的待遇很低,而且也没有任何工作保障,归根结底他们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却需要在教师的岗位上作出额外的不计薪酬的努力。他们中的大多数自从当上教师,就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从事家里的劳作,而“兼职”的工作又没有任何实质的收益——一个月几十上百元的所谓工资完全是杯水车薪,“买一瓶茶饮料需要工作三天,买一台四千块的电脑需要工作100个月”,因此他们大多比同乡的农民还要贫穷。也就是这么一个群体,他们略带歧视的民办称谓,也是到了八十年代才摘去了帽子,即使这种称谓上的变更带不来任何实质上的好处,他们也觉得这是种莫大的尊重了。
而现在,代课老师被清退被淘汰,本身是应该值得肯定的——国家强大了,实力强盛了,不再需要兼职的代课老师,公办教师的统一配置更利于教育事业的发展。毕竟代课老师没有经过科学的培训,他们的教育水平参差不齐,不能保证稳定的教育内容。这本是好事,然而,为什么要在他们谢幕的时候如此不带着人文关怀和些许的温情呢?代课34年,仅仅因为中间间隔了一年而不能转正,到被清退时补偿600元了事;1987年就开始代课,现在每个月工资“涨”到了220元,而同工不同酬的公办老师能拿到2000元。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无非是那个已经被我们从1949年10月1日就开始高喊废除的“身份”,身份是公务员能够拥有灰色收入的机会,是领导能够享受额外待遇的令牌,却也是令代课老师陷入贫困和落魄的推手,而这,居然就是我们在“尊师重教”口号下的所作所为。然而,在对于清退事件的报道中我们惊异的看到,代课老师甚至没有对报酬和补偿提出半点异议,只是希望能够“体面”地离开,体面,仅仅一个最为基本的要求,就让他们可以忘却持续几十年的不公和自己无比窘迫的生活环境,可以让他们在学生的掌声中含泪离开还不忘感激国家给了他们这样一个投身于“百年大计”的机会!
我们不会计较同工不同酬的制度安排,毕竟制度的设计是有现实的缘由,经济的落后和教育事业的疲敝,是他们不能享受正常待遇的理由。但是,即使这样,代课老师有什么理由得到我们最低贱的待遇和最后的冷漠。公办老师取代他们是历史的趋势,但是在“忘记历史就是背叛”的箴言面前,我们是不是应当对他们曾经付出的努力以及他们在个人利益与国家大业的选择上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代课老师的华丽转身,正好折射出我们对于教育的态度,对于人的态度,对于不合理现象和制度的隐忍和接受。也难怪红网在报道清退事件的时候,用了五个字的标题:民族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