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该为生命代价的“白条”负责?
值得思考。
2009年7月12日,郴州市苏仙区人民法院。72岁的谭自美抱着1岁零1个月的陈思海,蹲坐在街头,68岁的尹品娥拿着几个馒头,从不远处的包点铺走来,等待早餐的还有两位老人的大孙子陈文强。
33岁的陈雪芳是谭自美与尹品娥的媳妇。此刻,她正在苏仙区法院执行庭,向办案法官了解他丈夫被撞身亡案件的最新执行情况。在此之前,家住株洲茶陵县界首镇白洲村的她,几乎每隔一个月,便要坐长途车来这里问问情况。
2007年12月17日,陈雪芳的丈夫谭永武被撞身亡,法院判决綮事方承担全责。21个月过去后,这个不幸的家庭却没有领到綮事方付出的一分钱赔偿款。老少五人的家庭由此陷入到生活的绝境当中。一个原本十分清晰的交通綮事案件,为何会出现如此不堪的局面?随着采访的深入,答案惭惭浮出水面。
一
停着的车子出了车祸:两死一伤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将近两年,但陈雪芳的情绪远没有从那场悲剧中缓过神来。她不仅是死者之一谭永武的妻子,还是那场车祸中车上惟一的生还者。
“那天我们从安仁县坪上乡出发时,大约是16日晚上12时左右”,陈雪芳回忆道,谭永武象往常一样,装满一车鲜蘑菇后,便出发了。在永兴县上京珠高速后,一路小心驾驶着前行,当车行至宜章境内的小塘收费站前时,由于过境车辆排队缴费,谭永武驾驶的冷藏车便在收费站前停了下来。
“我当时注意到,停在我们前面的是一辆河南籍的大货车”,陈雪芳说,车子停稳还没有一分钟,便听到一声巨响从我们的车后传来,之后便短时间失去了知觉,等她苏醒过来时,便看到丈夫卡在驾驶室内,喊了一声“救命”便没有了声音。当前来救助的人将其抱下车时,她还清晰地听到背后休息室内的袁光红还在喊救命。
事后,交警部门查明,事故系一辆紧随谭永武的重型货车制动系统失灵,失控撞上谭永武的冷藏车后,将冷藏撞上停在前面的另一辆重型货车,导致意外事故发生。
苏仙区人民法院2008苏刑初字第177号判决书显示,肇事者系来自湖南常德市桃源县三阳港镇的农民王瑞成。
“2007年12月17日凌晨5时许,被告人王瑞成驾驶该车行驶至京珠高速湖南段523km+527km处时,因该车制动系统失效,致使该车头部与同向因交通堵塞停在超车道上的由驾驶员谭永武驾驶的湘LB1018号车追尾相撞,并致使该车与前方同行停在车道上由驾驶员谷书红驾驶的豫K3090号重型普通货车尾部相撞。”判决书说。
这次事故导致冷藏车上的司机谭永武和乘客袁光红当场死亡,坐在副驾驶室的陈雪芳和綮事司机王瑞成受伤。
事故发生后,陈雪芳被送郴州市中医院紧急救治。
二
无法“落实”的23万余元赔偿款
谭永武,株洲市茶陵县界首镇花甲村3组村民,1998年与陈雪芳结婚后,住进了陈雪芳家当起了上门女婿。1999年,两人生下第一个小孩陈文强后,双双来到安仁县坪上乡打工。平时,陈雪芳在当地一家生产食用菌的鲜菇公司做事,谭永武则在附近承揽一些运输业务,2006年底,两人借了20余万元买了一台冷藏车跑运输,专门从坪上将鲜菇运往广州。
也就是从这时候起,经济一向不太宽裕的小俩口,迎来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康生活。除了陈雪芳上班所得的工资外,谭永武每月跑车的利润都在一万元以上,到出事前,谭永武仅用一年多的时间,便还掉了10多万元的借款。
“有时,我也陪丈夫一起跑跑广州,主要是给他打打下手”,陈雪芳说,出事那天,因为身体不舒服,她不想去,丈夫提议说走完这一趟之后,以后就不要她去了。“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ren”,陈雪芳将陈思海从尹品娥手中接了过来,两滴泪珠滴在了孩子的脸上。一脸无邪的陈思海不知道,她此刻的身份竟是一个遗腹子。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父亲的她,只有在她将来长大成人之后,才能感受这份与生俱来的痛。
谭永武的后事处理完毕后,陈雪芳也在不久之后从医院康复出院。案件很快进入审理阶段。郴州市苏仙区法院先后就刑事部分和民事部分进行开庭审理,王瑞成犯交通綮事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六个月(郴州中院在二审中改判缓刑三年);王瑞成、文龙友(綮事车实际所有人)、常德市傅昌汽车运输有限公司(綮事车所有人)赔偿五原告(陈雪芳母子三人和谭永武父母)死亡赔偿金、被扶养人生活费等共计340522元。
2009年三月,案件进入执行阶段。苏仙区人民法院执行一庭负责该案的执行,但事隔半年后,除事发当时车主文龙友已赔付的8000元和有关保险公司赔付的保险款98443元外,尚有234079元赔偿款没有到位。
苏仙区法院有关工作人员表示,今年三月以来,执行庭工作人员先后两次前往常德,但“王瑞成(缓刑期中)和文龙友已外出打工,找不到人,傅昌公司的基本帐户上,只有几百元钱,没有办法执行。”
三
被车祸改变的还有些什么?
一场不期而至的车祸,不仅改变了陈雪芳和谭永武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憧憬,也改变了两个家庭的生活轨迹。
谭自美育有三个儿子,谭永武排行老三。随着谭永武跑运输收入的增加,老两口的生活也开始好转。但谭永武的突然离去,让原本对晚年生活充满期待的老两口,一下子陷入到绝境之中。他不知道,没有了儿子的支持,他还能在地里干几年农活,“如果我先走了,老婆子还能活多久?”
满身是病的谭自美,扶着身高不足一米四的尹品娥,在苏仙区法院的门口怯怯地往里张望,和媳妇陈雪芳不一样,这是他在儿子出事以后,第一次来郴州,从没有出过远门的老两口,看什么都怯怯的。
到郴州的第二天中午,没有问到任何结果的五个人商量,当天下午就坐车回去。“家里还有好多事要做呢”,谭自美强调说。最后商量的结果是,还等两天,因为两天后的13日,法院将有一个拍卖会,王瑞成当时被扣的重型货车将在那天进行拍卖,拍来的钱在支付相关费用后,可以结一部分执行款。
谭永武出事后,曾借钱给其买车的人都纷纷上门催讨欠款,陈雪芳只好将从保险公司领到的9万多元钱,一一还给了人家。为了让事故车卖个好一点的价钱,她花了六万多元修车,修好车后才发现,出了事的车根本就不好卖,最好竟仅以7万元的价格出手,“实际上,20多万元的车就只卖了一万多元钱!”
令陈雪芳困惑的还不止这些,在苏仙区法院的判决书中,她第一次知道,由律师帮其代写的起诉状,在计算死亡赔偿金时,竟与实际金额相差三万五千多元,“什么原因,我真的搞不懂。”
记者注意到,苏仙区法院的判决书中,在计算死亡赔偿金时有这样的表述:“谭永武死亡时未满60周岁,经常居住地及主要收入来源地均在城镇,因此,计算公式、标准及结论是:按受诉法院所在地上一年度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2293。5元/年*20年=245870,因原544此项诉请是210093。4元,故按诉请认定。”
“现在,判决书已经生效了,算错了也没有办法了”,陈雪芳叹口气说,“我现在惟一的希望是,能把那20多万元要回来,要回来多少算多少”。
“执行难不是哪一个地方的事情,全省甚至全国都是这样”,苏仙区法院有关工作人员表示,谭永武案件的执行情况不乐观,主要是两个当事人可能外出打工,没办法找到人,傅昌公司基本帐户上没有钱(其他帐户由无从查起)。
陈雪芳不知道,在茶陵到郴州的这条讨债之路上,她还要走多久,用丈夫的生命标注的这20多万元赔偿款,有多少能要回来?年幼的陈思海更不知道,没有了父亲的童年,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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