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自珍摄


善自珍摄 - 陈蔚文 - 陈蔚文

何肇娅与她的编织

 

    汾阳路1号音乐自助餐厅,与肇娅午餐。她又送根她近期的项链作品,粗犷设计,黑金属管与玛瑙,是她要表达的风格:性感,有力,独特。她不喜规则的平均律的首饰设计,喜欢每条项链都有跌宕,她不看《VOGUE》这类时尚大刊上的流行首饰。她不想受他人影响,只埋头做自己东西。她不止一次说要把自己的项链做成“奢侈品牌”——非价格意义,是风格的独特性。

   冷得让人发抖的空调里,她聊起生活种种。她有狮子座的女人的要强与坦率,她对我亦不是如《好管家》《外滩画报》之类时尚媒体热衷报道的那个“沪上艺术家”,而是更真实地镶嵌于日子里的女人。她住在建国西路一处老石库门旧房,身上颇有风格的黑裙子是“陈逸飞”服饰当年打折50元买的,本来无奇的样式她用只大别针就拗出了转折。还有35元黑色系带凉鞋,50元的咖色藤编包,剪裁特别的折褶上衣也不贵,却有三宅一生的风格。还有她经受的生活——对为人妻母的女人来说的一些不易与锤锻,这些反过来成全了她的创作劲头。“所有好的小说家都不可能是纯洁之人,他必须心中有鬼。所以,作家在作品里的投影,不是老师教的那种简单又伟大的正面肖像,而是无意识贡献的某种真实,甚至黑暗”(南京作家黄梵语),没错!与艺术有染的人同样,艺术激情其实就是人生波折的另种宣泄。太光滑的内心对艺术是不具抓力的。

     她特地带了本近期的摄影集,黑白片,皆是沙滩与泡沫。她说她现在很喜欢泡沫中藏着的那种静止力量——年轻时,只爱海浪疯狂的呼啸,如今更敬慕那些柔软又富张力的泡沫。礁石间,海风里堆积着的泡沫,一页页翻去皆是它们,簇拥着,像能听到它们在静中奔跑的喘息。

    说到身体,前阵子她因上颚溃疡久久不愈,情绪低落好一阵,直到相熟的同仁医院马主任又给她检查一次说没事,她才放下心。我说起喉咙也一直有异物感,她说哪天同我去马主任那看看,我知道身体过份风吹草动不好,但也与她一样,只有专业的医生替解除警报才能放下心来——上周与Z(我们同年)逛街,她说起回无锡参加同学会,已有两位同学殳。其中一位无锡本地男同学遍寻不着,有同学急了,上公安局查找,发现两月前他已病逝注销户籍。

   聊天如一顿放松的自助餐,各取所需。说与他人,也是自我梳理。叔本华说,“我们阅读时是用别人脑子思索”,聊天亦是,你看熟人如何努力应对与达成他们各自生活。如肇娅,她最爱香水,骑车去腥污的小菜场也要喷点。香水多是朋友送的,今年生日她收到“兰蔻”和“洛丽塔”,香水对她是真的贴心贴肺,是摆脱一些不能摆脱的,实现一些尚未实现的,是一位半百女人固执的暗恋桃花源。

   说到感恩与珍惜,这是用到透支的两词,但别无替代。譬如现在生活里的喧闹与不确定,一切动荡都有它另一面意义所在。爸在厨房忙碌的热腾腾胖身影,间或瞥眼客厅乏冗的台湾长剧“意难忘”(它好像永远放不完了),卧室在放的“喜羊羊与灰太狼”,嬉闹的麦和乎,窗口望下,13楼下的喷泉……如《蓝》书中序,“四季很好,你若在场”,这刻该在场的都在这一季。未来某天,这些喧闹终将因为消散成片断而弥足可贵。

    善自珍摄,后会有期——这是周总理1961年致函慰张学良的。而我想说,善自珍摄,因为,后会常常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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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肇娅的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