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然:大学权力是如何侵蚀学术道德的?


2009年9月17日 作者:木然 来源:博客中国

据说在某一年冬天,一个社会主义国家领导人到苏联去访问,这位国家领导人问当时的斯大林是如何统治苏联的,斯大林让手下的一个人拿一只鸡,斯大林当着这位国家领导人的面把鸡毛全部拔下,于是乎鸡冻得浑身直发抖,就钻进斯大林的大衣底下取暧,斯大林走到哪,那只鸡就走到哪。斯大林这才对这位国家领导人说:你看,我就是这样统治我的国家的人民的!这句话的引申意义是:要想统治人民,必须剥夺人民的东西,这包括剥夺财产、自由、垄断资源,即使是面包也由国家施舍。这样人民就被迫受斯大林的统治。在专制者看来,使人民一无所有是最好的统治方法。人民就会对统治者的施舍感恩戴德。财产、财富、利益是道德的基础和核心,没了这些,人民就如同拔光毛的鸡。

大学也同理可证。这些年来,大学一直想出名师而不得,求真学问而不能,大学的教师不能安心一张平静的书桌,除了社会的原因之外,还有自身的原因。一方面,权力部门垄断了大学所有资源,教授如同被拔光毛的鸡,另一方面,权力无孔不入,两方面的综合使学术无道德。具体表现在:

职称评定。在大学里,每年都有固定的职称名额,名额都在权力部门手中,表现是专家评,实际最后的定夺权在权力部门手中。职称评定分为四个等级: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在此之上还有特聘教授,诸如特骋一级、二级、三级。各个大学对教授的级别定的名称不同,实质都一样。评教授硬件是论文,硬件论文必须符合意识形态要求才能发表。在国家一级刊物、至少是核心期刊发的论文才能达到副教授、教授的硬件要求。然后是学校的虚无缥缈的道德要求,尤其是意识形态的无影脚的镇摄功能,使得大学老师只能按照权力的要求和意图论文,课题下达到学校里,对这些课题感兴趣的、又有能力申请的老师花很长时间论证。真正的学术思想的论文能写出来,但发表不了。意识形态的论文是不能创新的,创新就是思想有问题,是思想反动、思想偏激。不能创新又要不断发表论文,那就只有靠抄袭了。有所谓的著名专家一篇内容相同的文章换文章标题就可以在不同的刊物发表多次,天下文章一大抄,抄来抄去有提高,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都有,相比较而言,重灾区是在文科,尤其是意识形态色彩浓的文科。

课题申请。每年国家、省、教育部、社会组织都会公布研究课题。比如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课题、教育部课堂、省社会科学基金、国家重点招标课题、教育重点招标课题。课题的每一步骤都会影响学术道德。

课题论证前就有意识形态的要求。诸如坚持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拥护共产党、社会主义,拥护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政策,推动改革开放的前沿课题。这样学术研究的空间明显缩小。

课题论证的过程自然是按意识形态思考的过程、查阅资料的过程、东抄西抄的过程。

课题评审的过程也充满了神秘感,且布满了潜规则。有活动能力的教授自然和有关评审人员打好招呼,没有活动能力的教授只好听天由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权力部门的申请课题的领导则利用公权进行公关,有的课题名为论证,实为赠送,少则一万,多则十万百万,权力部门通过正当渠道完成了权钱交易。

课题的终点是课题的获得者大都是领导,参与者都是教授、副教授、博士硕士研究生。领导就是领导,其它的都在在领导指挥下干活。如果参与者为了捍卫自己的学术尊严不干活,不但参与课题的可能性没有,还可能被潜规则。

国家重大招标课题里的猫腻更多。重大招标课题要求申请者有协作能力、沟通能力,其潜台词就是重大的课题负责人是领导。重大招标课题经费上百万有的甚至达到上千万,这是一块肥肉,往往容易成为腐败的重灾区。领导都很忙,领导申请到的重大招标课题都由下面的教授、副教授、博士、硕士去做,做完之后给的钱又很少,绝大部分钱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进入领导的腰包。教授、副教授、博士、硕士本身或对招标课题不了解仓促上马或没有达到课题所要求的水平,不得已在网上、杂志上、书上抄袭,论文完成之后写上领导的名字即可。

课题完成的情况也不尽如人意,往往以学术垃圾具多。一个原因是申报课题的目的和动机不纯,课题批下来就是花钱。二是学术创新空间不大,即使是有学术创新的内容,也必须与意识形态挂靠,否则在专家评议时难以通过。三是对申请下来的课题不理解,研究的功夫不到家。

教学监管。在教学的过程中教师也会受到两个方面的影响,一方面是意识形态的影响,另一方面是权力的影响。上什么课,如何上,都得集体备课,大家都讲同样的内容,照本宣科,容不得有个性有观点的老师,时间长了,老师也就麻木了。讲课的时候还有不懂行的老教师听课,听完课还得向权力部门汇报,美其名曰教学督导。更要命的是权力部门还雇了一些学生定期向权力部门汇报,类似于特务。长此以往大部分老师也就得过且过,不读书、不看报、不思考问题,没思想的老师成了权力部门最欢迎的老师,有思想的老师则会成为权力部门的一块心病。

开学术会议。学术会议成了变相腐败会议。不可否认,有的学术会议开得确实很好。也有的学术会议开得确实不好,各占多少比例没进行过统计。不好的表现在学术会议变成了旅游会议,开学术会议找好的地方开,有的甚至开三天会议,旅游三天或四天。还有的学术会议变成了拉关系会议、拉博士点、硕士点会议。现在有一句话,有的博士点不是靠实力得来的,而是“跑”出来的,这样的会叫“跑点”,有人说“跑点”可以进词典了。更有甚者开会通知还写着在国内开三天会议后到国外去旅游。能开这种会的、能举行这种会的自然是校领导和部门领导,尤其举行一次会议至少得二十万,普通教授是没有这种本事开这样的会议的,开完会回到学校自然不会说开会的内容,结果会开得越来越神秘,感觉不是开会,而是到外面当了一次类似公安局的卧底。于是乎学术会议的领导越来越多,搞学问的教授越来越少,教授学术交流的机会丧失殆尽,学术会议变成了领导的关系会、联欢会、腐败会,提高学术水平自然就成了一句空话。

学会任职。各种各样的学会本来没有什么油水,但可以带来名誉和地位。领导也就自然而然地当上了这个学会那个学会的会长、副会长,大家可以看到有哪个学会的会长不是权力部门的领导呢?

年终考核。每一个大学都搞年终考核,年终考核分为三类,意识形态类,看老师是不是思想有问题。这个表面看起来无所谓,可真要较起真来可是要命的事。一个教师如果思想有问题,那就等于宣布了他的死刑,结束了他的学术生涯。第二类是科研类,如果完不成相应的科研任务就要扣分。第三是教学,一个老师即使学问好讲课不好工作也会受到严重影响,所以老师不得不去讨好学生,讨好学生的办法除了不批评学生外,还要承诺给学生高分。

教育部评估。现在对大学的评估的争议已经过去,但是对教师和学生的心里影响很大。权力部门说评估很好,可真的要去了解评估,就会发现评估大都走形式。比如:学生都毕业了,毕业论文有问题,还得老师给改,学生的成绩老师上的成绩必须有统一规范。甚至有的学校的学生考试卷子没了,让学生重新答卷子,卷子的分必须与原来考试的成绩一个样子。某大学不是说评估组来了问学生一个问题,学生答对了奖励三百,教师讲课好被评估组评为优教师奖励三千吗?甚至有的领导说评估组来了哪个教师影响学校了就会严肃处理吗?不是也出现过你影响我一阵子我影响你一辈子的狠话吗?教师都胆小,这一惊一吓哪能不敢说好呢?

以上诸多环节,只是例举式的,通过例举式的说明,大学存在的问题远不止于此。大学有大楼,没大师,有官学,没真学,有权力,无权利,硬件越来越硬,软件越来越软。行政治校而不是教授治校也只能如此。权力的影子无处不在,无所不能。学校权力部门垄断各种资源,作为一名普通的教师如果想分得一杯羹,不斯文扫地、不放下尊严去求权力部门只能被边缘化。权力的不断侵入,尤其以意识形态的方式侵入,极大地压缩了思考、思维和思想的空间。搞学问的不挣钱,不搞学问的挣大钱也会使一般教师的心里受到巨大的冲击,一心一意搞学问几乎成为不可能,普通教师也是人。其最终的结果是学问凄惨退出,学霸层出不穷。说白了,一个权力到处横行的大学,学问只有舔腚沟的份儿。


学术批评网(www.acriticism.com)转发 2009年9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