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僚与权力

　　提起官僚这个词，读者也许多少会有点不舒服，甚至于痛恨。其实，这是很感情用事的。带有非理性的成分。就像老鼠，许多人一想到就是在下水道里、垃圾堆里钻来钻去、脏兮兮的、面目可憎的小动物。其实，他只是千万种生物中的一种，一样是大自然的造化。实验室的小白鼠不就很可爱吗？

　　官僚也一样。如果说官僚的行为让我们痛恨，只是那些人的行为让我们痛恨，跟官僚本身没有关系。就像世上存在狠心的父亲，但我们没有必要憎恨“父亲”这个词。

　　什么是官僚？官员，官吏而已。

　　对这个简单的定义，可以从多个角度来解释。像公共管理、社会管理、历史根源、社会现实需求等等。

　　从社会权力关系来看，很简单，官僚就是权力的集合点。整个社会的权力系统就是一个官僚系统。

　　我们先来看一个自然界的例子。

　　太阳系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恒星系统。它是以太阳为中心，和所有受到太阳引力约束的天体的集合体：8颗行星、至少165颗已知的卫星,和数以亿计的太阳系小天体。这些小天体包括小行星、柯伊伯带的天体、彗星和星际尘埃。

　　广义上，太阳系的领域包括太阳、4颗像地球的内行星、由许多小岩石组成的小行星带、4颗充满气体的巨大外行星、充满冰冻小岩石、被称为柯伊伯带的第二个小天体区。在柯伊伯带之外还有黄道离散盘面、太阳圈和依然属于假设的奥尔特云。

　　依照至太阳的距离，行星序是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 8 颗中的7颗有天然的卫星环绕着，这些星习惯上因为地球的卫星被称为月球而都被视为月球。在外侧的行星都有由尘埃和许多小颗粒构成的行星环环绕着。

　　太阳系的主角是位居中心的太阳，拥有太阳系内已知质量的99.86%，并以引力主宰着太阳系。木星和土星，是太阳系内最大的两颗行星，又占了剩余质量的90%以上。

　　由北方向下鸟瞰太阳系，所有的行星和绝大部分的其他天体，都以逆时针方向绕着太阳公转。有些例外的，像是哈雷彗星。

　　环绕着太阳运动的天体都遵守开普勒行星运动定律，轨道都以太阳为椭圆的一个焦点，并且越靠近太阳时的速度越快。行星的轨道接近圆形，但许多彗星、小行星和柯伊伯带天体的轨道则是高度椭圆的。

　　尽管有所不同，如果我们把力看成权力，太阳系实际某种意义上就是一个官僚系统。读者可以把太阳中的各种物质类比成社会中的人。

　　任何一个组织，从权力的关系来看，都是一个官僚系统。

　　三公九卿的中央官制为秦王嬴政接受李斯建议所制，以皇帝为尊，下有三公，分别为太尉，管理军事；丞相，协助皇帝处理全国政事；御史大夫执掌群臣奏章，下达皇帝诏令，并理国家监察事务。

　　九卿对丞相负责，按其职能，行使权力。

　　奉常，掌管宗庙祭祀，和国家之礼；

　　郎中令，负责皇帝禁卫；

　　卫尉，负责皇宫守卫；太仆，负责皇帝车马；

　　少府，负责皇帝财政；

　　廷尉，负责司法；

　　典客，负责外交和内部少数民族事物；

　　治粟内史，负责粮食和财政；

　　宗正，负责皇室事务。

　　再看看三省六部制

　　晋朝时期三省制度基本建立起来，是中国封建社会的主要政治制度。

　　三省：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长官称为宰相。中书省负责定旨出命，长官中书令二人，门下省掌封驳审议，长官侍中二人，中书、门下通过的诏敕，经皇帝裁定交尚书省贯彻。尚书省职责为执行，长官尚书令一人。

　　尚书省下辖吏、户、礼、兵、刑、工六部，长官尚书，六部分理各种征政事务，每部又领四司，计24司。

　　企业从上到下有董事长、总经理、副总经理、部门经理、厂长、车间主任、班长、组长。

　　 有些国家有总统、副总统、国务卿、部长、地方长官。

　　我们国家有主席、书记、总理、部长、省长、市长、县长、镇长、村长。

　　军队有总司令、军长、师长、团长、营长等等。

　　我们都知道，居于每一个职位的人，拥有对他人的权力是不一样的。某种意义，权力产生于这个职位，而不是那个职位上的人。因此我们有职务权力这个误用的词。

　　任何一个权力系统，必然是官僚系统。权力必然在某个地方集合。就像皇帝、总经理、总统、主席、总司令，就是权力的集合点。他们对于常人的权力远远大于常人对他的权力。就像太阳系有太阳、地球、月亮也有无数的小行星、尘埃。太阳对于地球的影响远远大于地球对他的影响。

　　权力为什么会聚集？

　　这个问题回答起来不是那么简单，就像太阳系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样子一样难以回答。

　　回顾一下人类的历史，多少会了解一点帝王、大小官僚产生的原因。

　　实际，仔细的观察一个企业的发展历程一样可以知道权力聚集的原因。

　　就像大自然，会有老虎、豹子、狮子，同时也有蚂蚁、兔子、野猪一样。社会中的人，天赋、能力、机遇、出身都不一样，最终所获的资源必然不同。满足他人需求的能力也不一样，对他人的权力也就不一样。这可能能解释最初人类社会以及一个组织权力关系的形成与变迁。

　　秦始皇，之所以威震寰宇，统一六国，因为他有强大的军队，兵强马壮，没有人可以匹敌。他可以让你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能不有求于他？

　　刘邦、曹操、李世民、朱元璋等等，历史上的许多帝王都是凭借强大的暴力而拥有权力。

　　当然，除了暴力，还有其他的东西。给你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等等，你想要，他就有了权力。

　　不是有一句俗语吗，好爵禄者可臣，好金帛者可役，好饭食者可畜。

　　这些不是本篇文章可以讨论的，简单的提一提。

　　随着社会的发展，权力慢慢的与职务紧密联系在一起了。一旦你处在某个职位，你就拥有相应的权力。不管你原来是什么人。这个很好理解。甚至那些拥有权力的当事人，开始可能都觉得不习惯。是呀，人还是那个人嘛。

　　中国有很多俗语形象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鲤鱼跳龙门。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当官的一张咀，下属的跑断腿。

　　官大脾气大，权大架子大。

　　所以，有那么多人为了一个位子绞尽脑汁，弑兄杀父，六亲不认。

　　鲁迅好像说过：中国的历史从来就无非是做“争椅子”的游戏。

　　椅子为什么有如此神奇的魔力？

　　笔者下面要说的是职位与权力的关系。

　　有一个词我们很熟悉：职务权力。我说过，由于我们不理解权力的真正含义，这个词是误用。职务是没有权力的。但是，职务能产生权力。

　　一个人，一旦处于某个职位，他马上就具有了某种权力，一旦离开，权力马上消失。

　　一个官居一品的大臣，一旦因事获罪，得向小小的狱卒行贿。

　　许多人在位时，家被人踏破门槛，夜夜有人宴请，一旦去职，门可罗雀，无人问津，甚至唯恐避之不及。

　　就像电磁铁一样，一旦通电，就具有磁力，断电，磁力消失。

　　职务之所以能产生权力，因为他让处在此位置的人有了被需求的属性，权力因而产生。

　　你可以决定他人的生死，甚至一家人的生死，你可以决定他人是荣华富贵还是穷困潦倒，你可以选择你的下级，决定他的薪酬，你可以决定一个项目上还是不上，你可以决定下级职务的升降，你可以决定谁来承建工程，你可以决定由谁来投资，你可以决定采购哪一家厂的设备，以什么样的价格采购，你可以选择谁来负责某项任务，你可以决定钱花多少，怎么花，你可以决定地皮、企业卖给谁，以什么样的价格卖，你可以决定征多少税，征来怎样分等等，正是因为这些你每天的工作内容，让你能满足许多人的需求，因而产生了权力。

　　职务的权力源于职务的职责，源于处在这个职位上的人每天所做的事。而这一切，只会随职务的变化而变化，不会因人而变，这就可以很好的解释我们所理解的“职务权力”。

　　这就是椅子的魔力。

　　尽管社会权力聚集的原因很复杂，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权力关系这张网在某些地方是聚集的。

　　权力聚集到底好不好？

　　一定程度上的聚集是必要的，而且是有利于人类社会的稳定、繁荣与发展的。

　　想想看，太阳系没有太阳、行星，那就只会是一片漂浮的尘埃。宇宙将是另外一个样子。

　　晚上，我们也看不到美丽的星空。

　　再看看自然界。

　　通过一系列吃与被吃的关系，把这种生物与那种生物紧密地联系起来，这种生物之间以食物营养关系彼此联系起来的序列，在生态学上被称为食物链。

　　中国有句谚语：“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泥球。”就是这个意思。

　　食物链上的各种生物相互影响，相互制约，一环扣一环。如果某一环节发生故障，链条就失去整体性，生态系统就会发生紊乱。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南非探险队登上南极的马里思岛后，船上的几只老鼠也被带上了小岛。因为老鼠没有天敌，两年后，这个小岛成了鼠岛。为了消灭老鼠，探险队运来四只家猫，结果老鼠逐渐少了，而猫迅速繁殖，最终成了灾难，6 万只猫每天要吃掉60多万只鸟。为挽救鸟类，南非当局用直升飞机向猫扫射，并派上百名士兵去捕杀猫。由此可见，食物链对环境有十分重要的影响，对维护生态平衡有着重要的作用。

　　这种食物链，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一种权力的关系。也意味着权力的聚集。老虎可以吃兔子、野猪、狐狸，而反过来，兔子不可以吃老虎。而真是这种权力关系维持着自然生态的平衡。

　　当然，把自然界的例子放到人类社会中有不合适的地方，但对于我们理解权力关系、与聚集有帮助。

　　再看看军队，如果没有各级指挥员，没有总司令，集合都是个问题，更不用说作战了？俗话说，群龙不能无首。

　　想象一下一个企业、一个社会，没有这些官僚会怎样？

　　权力的聚集另外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源于分工。我们看看一个总经理的职务说明书就可以明白。与一位基层操作工人相比，权力自然在总经理身上更加集中。而正是分工的形成、进步促进了我们社会的繁荣与发展。

　　任何一个优秀的组织，必然有优秀的官僚系统。古语云：国有贤臣安社稷。

　　再民主的国家，这种权力的集合也是必然的事。所以，经常能看到西方国家热热闹闹的总统选举。实际就是在选择一个社会权力最大的“官僚”。

　　所以，官僚的产生是一件必然的，也是有利于社会集体的事。对于集体中的每一个个体也是一件好事。

　　然而，另外一些与官僚有关的词，就不这么简单了。官僚政治、官僚主义，官僚作风等等。

　　我们来弊端最大的“官僚政治”。

　　英国政治学权乌伊拉斯基教授，他曾在《社会科学大辞典》中，就官僚政治作过这样的概括说明：“官僚政治一语，通常是应用在政府权力全掌握在官僚手中，官僚有权以国家或者民族利益为理由，而随意侵夺普通公民的自由的那种政治制度。这种政治制度在日常行为中表现为：把应尽的行政职责全然当做例行公事处理，在这样职责面前他们没有工作的原动力，遇事拖拉、犹豫不决、敷衍应对、不重实验、事非到非处理不可而绝不处理。而在日常事物的处理中，又经常把一切政治措施，作为自己图谋利益的勾当。将本应该属于社会公共资源的政治权力、文化影响力、社会经济资源，甚至知识的拥有，都朝有利于自己地位巩固的方向揽进。久而久之，这类人也就会变成世袭阶级了。”

　　王亚南老先生在《中国官僚政治研究》写到，官僚政治的基本特征：官僚政治下的各级官僚既不代表封建领主贵族的利益，又不代表资产阶级利益，而是有其特殊利益的统治者，其各级成员只是层层对上级负责，而不是对人民负责。由于百官最后都向帝王负责，因此帝王的个性、能力、知识、好恶等个人特征对其所支配的官僚政治机器的及其成败兴衰都有根本性影响。所以，官僚政治下没有什么法治可言，人治是官僚政治的基本特征。官僚政治下吏治好坏全系于官吏一身，甚至国家安危、民族兴亡、人民荣枯，最后取决于帝王及一小撮大臣的忠奸智愚而定，人民对之毫无办法。

　　官僚政治绝对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东西。甚至直到今天，人类许多的苦难就与他息息相关。

　　你可以从不同角度去理解，去研究，但官僚政治最大的也是最本质的特征，就是从权力关系的运行来看，权力不断地、单方向的集合，从而导致社会权力关系的极度不平衡，最终崩溃。

　　伯特兰·罗素说，我相信仍有一些人认为，民主国家几乎完全属于人民。可这是一个错觉。国家是官员的集合，因不同的目的做不同的事，只要能维系现状，那就会有可观的收入。在这一现状中，他们可能所企求的唯一变化就是强化官僚政治，增加官僚的权力。说的就是这么回事。

　　太阳系，尽管在我们的眼里非常稳定，但本质上就是官僚政治。力并不是平衡的，最终太阳会膨胀100万倍，吞没水星、金星、地球、火星和小行星带。这个过程结束后，太阳会变成一颗白矮星，太阳系从此被毁灭。尽管这个过程非常漫长。

　　官僚政治并不是个什么罕见的东西，小范围随处可见。许多家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往往就具有官僚政治的特征。我举我家的例子。

　　我家比较大。四姊妹。最大的官僚我妈妈。除了人这个家庭成员之外，还有几十只鸡、狗、猫、猪、鸭、牛等家禽、家畜。

　　官僚系统就是我们父母兄弟姐妹，各种家禽家畜就相当于百姓。

　　想改善生活，就杀一只鸡，或者鸭。

　　春节的时候，杀猪过年。

　　缺钱花了，拿到市场上去卖。

　　农忙了，牛就得干活。

　　当然，我们也会爱护他们，为他们打扫笼舍，按时喂食，生病了就叫医生，我妈妈甚至有时候为了他们寝食难安。这就是他们的权力。因为，我们得求他们健健康康，下蛋、生仔、长膘、看家、抓老鼠、耕田等等。

　　然而，这个权力微弱得很。

　　小时候，有一次被一只啄人的公鸡啄了一下，我拿着刀子追着他满院子跑。最终这只漂亮的、强壮的公鸡难逃厄运。

　　我家原来有一条公牛，年轻、健壮、好斗，有一次在耕田的时候用角顶伤了我爸爸，很快就被卖掉了，很有可能面临被宰杀的。

　　现在每次回家，很有可能有一只鸡会遭殃。

　　海曼·乔治·里科弗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如果你想作孽，那就对上帝作孽，而不要对官僚作孽。上帝会宽恕你，可官僚却不会原谅你。在我家，绝对正确。

　　看看，权力的不对称，表现就是这样的。

　　应该说。我家的权力还不算非常不对称的。我们不会无缘无故的去伤害家畜们，会很关心他们。甚至会有了感情。就像我家的狗、猫、牛。

　　    人类真实世界中的权力要不对称得多。结果可想而知。

　　皇权制度，本质就是一个官僚政治。一切专制制度都是官僚政治。

　　看看我们的历史，皇帝的权力总是有不断加强的趋势；相对于平民，官僚的权力一样在不断的变大。

　　权力关系强了，必然通过行为表现出来。于是皇帝变得骄奢淫逸、刚愎自用、独断专横、好大喜功、恣意妄为、自以为是、听不进忠言、建议，滥用刑法、视臣民为牛马，任其驱赶。

　　各级官僚一样。搜刮民脂民膏、贪污腐败、贪图享乐、抢民女、占民田，荒于政事、草菅人命，对民众的疾苦不闻不问，百姓为肉，官僚为虎。

　　各种官僚作风、官僚主义表现、官场的千奇百怪的，匪夷所思的行为我就不提了。

　　百姓呢，生不如死。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官僚的权力在不断的加强。百姓呢，却在逐渐丧失本就少得可怜的权力。

　　我说过，只有权力可以保护我们。结果可想而知。

　　历史上，涌现过许许多多的爱民如子的人物与故事，汉文帝、刘备、海瑞等等，从大的角度来看，实际就跟我妈妈爱我家的的鸡一样。本身就是官僚政治的逻辑。

　　我不需要爱，只需要权力。

　　没有权力，又要活下去，怎么办，只有一条路：暴力。

　　中国的历史，就是这个简单的循环。

　　虚伪的民主，一样是官僚政治，只不过披上了民主的外衣。

　　判断民主的真伪很简单，看看刁民的多少与遭遇就行了。

　　为什么会单向集中呢？

　　没有反相制约的权力关系。靠官员之间的相互制衡已经证明无效。

　　如何破解？

　　王亚南老先生指出了消除中国官僚政治的几个条件：“一句话；中国的官僚政治，必得在作为其社会基础的封建体制清除了，必得在作为其他与民对立的社会身份关系洗脱了，从而必得让人民，让一般工农大众，普遍地自觉自动起来，参加并主导着政治革新运动了，那才是它真正寿终正寝的时候。”

　　看上去很复杂，也不知从何下手。

　　笔者看来没有这么复杂，很简单。

　　首先，制定合理的法律，一切社会活动以法律为依据。这就创造了许许多多的权力关系。

　　其次，媒体、言论的自由。媒体、言论的作用在于集和权力，形成合力。

　　第三、民主制度。让权力的合力产生效果，防止权力的聚集。

　　三者缺一不可。

　　缺一个，无论怎么说的天花乱坠你都不要相信，他就是可恶的官僚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