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传(参考)


我姑姑的回忆---金家传(参考)

 

 

 

 

我父亲名金臣心,字丽生,是学法律的,抗战前后在军队当军法处长,随军去过云南、缅甸,后因得了斑诊伤寒就转业在江西地方任法官,他为人心正廉洁,两袖清风,为解民难破了不少的疑难案件(请举例)。家乡一度匪患猖獗,他为保护家乡,与土匪针锋相对地斗争,最终消灭了土匪。我家房子有一八角亭,内装各种枪械兵器,还有机关枪可对抗外来匪患。我爸爸从不拿钱回家(家里不需要),他喜欢周济穷人,有时会打点小牌,和我三个姑父一样,都不抽烟喝酒。只有大姑父为了应酬会喝点酒,我家里的好烟好酒都是招待客人的。

我母亲名陈庭秀,只读过三字经,女儿经,会打算盘,是个老式妇女。母亲的脚是半大的,既不是天脚也不是小脚,是包裹后又放大的。她是金城的外甥女,我外婆是金城“阔爷”的妹妹,嫁到丰城县隍城镇一个有田产房子的大户人家,外公早逝,我没见过,外婆生有三女一男,大姨妈没见过,不知道她的情况。老二是我妈妈。老三也嫁给孙家财主,后来败落了。

我大嫂龚声兰的娘家也非平民百姓,既做生意也见有房产田地,她的大哥和我的大哥是同学,二哥和我的二哥是同学,她的妹妹和我是同学,现在家里都很富裕。

总之,我系出名门,世代簪缨,书香门第,诗礼传家。我祖父是由经商发了家,田产数百亩,老房子有若干栋,还有一栋名叫“花屋”的大房子被烧掉了。在南昌有洋纱行,钱庄、布店。在樟树有村店,在家乡做盐及粮食生意。因为发财了,又建了一栋远近闻名的中西合璧的三层高楼,人称“洋屋下”(照片为例),我们家的洋屋共三层三进,十八个大房间,十八个厢房(下、中、上堂各六个,每层楼两个),这栋房子不用石灰而用糯米灌浆砌成墙厚两尺的十分坚固而精致的楼房,人说盗贼打洞都打不穿,所有建房的材料都是优质的。楼房前有影壁(像故宫的九龙壁),但只有条龙,没有九条龙。四周有许多国画,如“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良人骑马,侍女捧鲤盘”……从影壁到院门外有一大草坪,院子门楼都是刻花镂空的木雕工艺品,靠门框有“南拱秀”四个石刻字,门外有半头雕花木门,内门是黄铜钉、红漆底并配两个大铜环的五寸厚的大木门,进了大门就是一个数丈见方的大院子,院子周围都种了花木果树,大门的两边有两棵大柚子树,果肉是红色的,水多蜜甜,人称糯米柚子。从院门到正屋有一条三尺宽的石铺通道直到正屋大门,大门上方有一雨遮,上写了一行英文(我当时不认识),雨遮下面是我祖父母并列的瓷像,穿戴是长袍和马褂礼帽。在雨遮上面是“卿公祠”四字,下面是“聊报鞠育”四字,这八个字都是石刻的匾额式的,屋顶有一排尖形饰物,中间有一硕大的寿字,一边有一个天窗,窗门装有玻璃(有照片),这栋房子的每个房间都有两个洋式的大玻璃窗。进正屋要上八个台阶,正面的墙壁两旁还有“渔、樵、耕、读”、“二进宫”、“将相和”等戏剧人物瓷塑像,它们栩栩如生,牢牢地悬空立在墙上,当中有铁条与墙相连。在雨遮下的祖父母的瓷像上面还有“福、禄、寿三星的塑像。进大门(厚重的双门,门背白墙上写有仿宋体的“朱子家训”又曰“朱子格言”,内容是“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及昏便息,关锁门户,必须亲自检点。”这篇文章,我和们经常要读要背诵如流)这两边还有左右两厢房,再往里去就是下堂,两边墙上挂满了金色对联,当中是大八仙桌。两边靠墙是八张罗汉椅(红木)及茶几,上放茶盘杯,大炮台,大前门香烟(铁盒子),当中是玻璃雕花的五颜六色的大扇中门,此门只有婚丧喜事才可以打开,不开门时,当中放了一张大条几,上面放着瓷器雕花的大冒筒一边一个,内方鸡毛掸子,吃水烟的纸捻子。条桌两边还放有一排铜水烟袋,当中摆有福禄寿三星瓷像。平日人们往中门两边的通道往后面走,就到了大天井,天井当中有一大花缸,内有水,有山,山上有老虎猴子,水里有鱼。天井顶上有五色大帆布幕,可开可闭,房顶上有明瓦(即玻璃瓦),雨不会下到屋里来,但是太阳光可以照进来,不过要拉开帆布幕。右边和左边各有厢房,内有坑床,即红木的木床,当中有小方桌,可睡亦可坐着两个人聊天或吃东西。左边还有一扇侧门通外面。左边第一道门通编屋,第二道是上楼的楼梯(厢房在两门之中)。上了二楼及三楼的房子格式和第一层雷同。过了天井就是上堂,上堂和下堂摆设一样,只最后有一大神笼,内放祖先牌位、香炉等祭祀的设备,幔布长通楼板,可拉开可合闭。再从神台的两边通道就到达后堂,后堂右边有一扇门通外面,后堂也是左右两个厢房,再出了后门就是一个有两三亩地的小花园。整栋房子三层楼,两边除厢房外,共有十八个大房间,凡木质的门壁都是雕刻精美的艺术品,不是一台台的戏剧故事就是飞禽走兽或龙凤雕刻,所谓刻龙附凤的装饰。现在,我再回过头来讲进院门后的右边是用瓦片砌成梅花形的院墙,外面是一条大道通后山。原字的左边是一栋佣人住房,再往左走就是一个八角门(石块做的),进了八角门即一排三个通天花板的大谷仓,谷仓有许多木板堆砌向上,最下面是一个流谷子进箩筐的漏斗,一块块的板子取完了,谷子也就没有了,谷仓就空了。顺着再往前走,左边是一连三栋雕花木质两层楼房,每栋房子都有两个房间,中间是堂屋,第一栋的神台就摆着祖父母的神主牌位,我们在这个堂屋桌上吃饭,后面是连着三栋房子的一长条厨房,厨房门外是柴房、厕所、碾米房、榨油房、喂猪屋、菜园(此园还有栗子树、樱桃等里木。)这一连三栋编房只用了一栋,里面两栋全空着,第三栋的堂屋放着祖父母备用的红漆楠木棺材。该东房子紧连着八角亭楼,上面有枪支武器,亭中的墙壁上都有枪的射击孔。谷仓的右边是一长条有数丈、宽有一丈的大天井,下雨可以有水,但有流出去,有一道石板路通正屋的第一个侧门,这通道上有铁皮挡雨,从第三栋编房前面空白处做了许多鸽子笼养着几百对飞鸽,有白色的,有枣红色的,有黑色的,有灰色的,有灰白间花的。几百对鸽子一飞起来就是半边天,落在田里吃股子就是一大片。祖父因此老不时地为佃户减租子。每对鸽子每个月生一双蛋,我们经常吃,不让它繁殖,鸽肉吃了可治老人头昏。

祖父个子不高,只有一米六几,身体很壮实,声音洪亮,五官端正(大姑母很像他),而且精神非常好,走路咚咚作响,远远就能听到他来了。祖父性格刚毅精明,是个强人,留有五寸长的胡子,善良怜贫,修桥铺路,济困施粥。每年冬季,他都要在院门前的大草坪用硕大的铁锅(一锅一次可以煮五十斤米)煮浓粥,让远近的乞丐来吃,还布施寒衣。有一次,一个小乞丐穿双破鞋来吃粥,他跳着走。我当时只有大概三四岁,就问妈妈怎么她还跳舞啊,妈妈说因为下雪天,他脚冷,只能跳着跑。又有一次,国民党反动派招不到兵,就把某农夫的独子拉去当兵,这位农民向我祖父下跪求我祖父到县里说人情放回他的独子(因为我祖父六十大寿,江西省长“方天一”给我祖父送了寿礼,新建县县长“常赐如”是我爸爸的同学,经常来我家拜年做客),祖父说:“你不用下跪,也不用送东西,我能尽力帮忙的,我一定会做到。”于是他就帮忙放回了几个被抓丁的独子。解放前夕,我大姑父要我祖父母和他一块逃到台湾去,我祖父说:“不去。我是山人,做了许多闪失,共产党不会对我不利,我逃到海外干什么?我一把老骨头不要丢到海外去。”祖父不走,父母在,不远,我父母和我们都不能走。解放军过江南下后,要我们家的大房子办工做政府,要我们仓里的谷子当军粮,还写了借,我祖父把借条烧掉,祖父说:“要房子就给你们用,我们搬到编房去住。要谷子就去拿,还要什么借条。”土改时,都争回不热烈,政府了解了我祖父的确是开明地主(只有原来在我家当长工的同族青年“大花”说我祖父把丫环“玉蝉”作我大姑母的陪嫁丫环,被我大姑打死了。事实并非如此,她是跟勤务兵跑走了。)后来政府土改后没收了我祖父的财产,给他判了八年刑。在牢中,他已八十多岁,主动劳动,还为犯人们读报纸,表现良好,后来提前释放回家。六十年代初,我祖父因患食道肿瘤在家寿终正寝。

本来,政府要保留我家的大洋房作为古迹及旅游景点,但被村里的几个干部抢着拆掉卖了,并在原址上建了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