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心斋坐忘


  今年五一节假期,香港大学物理学教授崔晓冬博士回潍探亲,我有幸与他喝茶见面,咨询女儿明年考学事宜,相谈甚欢。分别时,我以成扇一把相赠,感谢百忙中相识之缘。扇面上就有“心斋坐忘”四字,是我请潍坊书家高法云先生写的。“千里送成扇,礼轻字义好”啊。

    过去,一个人有名、字、号,现在,大多数人们只有名,无字、无号了。几年前,闲来无聊,我也仿古人,给自己取字为“心斋”,号“百善堂主人”。后来了解到,古代名人用心斋作字号的有好几位,如山东日照名人丁守存。

    “心斋”,是庄子在《人间世》中借由孔子回答颜回的问话而阐发出来的:“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斋”,在中国古已有之,其形式有沐浴、不饮酒、不茹荤、不闻舞乐、不近女色等,但这只是外在形式上的斋,属“祭祀之斋”,庄子在此提出的“心斋”,是内在深层意义上的“斋”。从庄子的整个哲学思想来看,“心斋”是一个很重要的范畴,亦是体“道”的方法之一。“道”是老子思想的核心,是天地万物的本原。庄子继承和发展了老子的思想,认为“道”的本性是“虚”和“通”。“心斋”的终极目标就是与道合一,即“道通为一”。

  “心斋”的修养历程,是一个由外而内层层递进的内省过程,是一个“为道日损”的过程。心志专一(“若一志”)是“心斋”的重要基础。于外,要放下耳目听闻对外物的执著。耳朵、眼睛是人认识外部世界的主要器官,但当人过于依赖及使用这些器官时,往往就会被外物所蒙蔽,离本性越来越远,故曰“耳止于听”,《徐无鬼》篇中又写道:“目之于明也殆,耳之于聪也殆。”所以应“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即循耳目而内通。于内,要洗去个人心中的知、欲,使心不被贪欲所蒙蔽,不被智巧所歪导,诚如《天地》篇所写:“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故曰“心止于符”,“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气”的本性为虚,听之以气,就是听之以虚,当心渐渐沉静下来,进入纯一的本然状态时,即到达了虚的境界。虚是心灵的空纳,能包容万事万物的各种不同变化与差异而不生分别之心,故曰“虚而待物”。“道”的本性也是虚,冲虚自然。人能虚而待物,便可与“道”相通了。所谓“唯道集虚”,并不是说外在的“道”集于心中,而是以心灵之“虚”来体悟道的属性和功能。如此,便到达了与道合一的境界。

  “坐忘”,是庄子在《大宗师》中借由颜回回答孔子的问题而阐发出来的:“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坐忘”,是一个由外而内的自我纯化过程。“堕肢体”“离形”,就是忘身。当然,这并不是简单地忘记身体的存在,而是要消除由眼、耳、鼻、舌、身向外驰求所产生的无止境的欲望,摆脱为满足欲望而带来的种种牵累,凝神聚气,反观内照,实现对形体的超越。“黜聪明”“去知”,就是要摒弃人世间使人心力交瘁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种种“智慧”,去除由知识累积而形成的种种成见和障碍。概而言之,“坐忘”就是经由自我纯化的过程,超越形体和心知的限制,做到万虑皆遗,使心怀虚静空明,进入与“大通”(即“道”)同一的境界。在此境界中,人便可“同则无好”,“化则无常”,“无为而无不为”。

     “心斋”“坐忘”是庄子思想的基本范畴,是庄子确认的人生的最高境界,由“心斋”“坐忘”而臻于大道,达于化境的思想,对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