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二十四诗品》(下)


对于《二十四诗品》的研究而言,在很大程度上是研究司空图的哲学思想!而且在研究之前应该知道司空图本性爱好吟诗作赋,传于世的诗词作品也很多,他说:侬家自有麟麟阁,第一功名只赏诗。而且苏轼也曾说过:唐末司空图崎岖兵乱之间,而诗文高雅,犹有承平之遗风。又说:司空表圣自论其诗,以为得味外之味。绿树连树暗,黄花入麦稀,此句最善。又棋声花院闭,幡影石坛高。吾尝独游五老峰,入白鹤观,松阴满地,不见一人,惟闻棋声,然后知此句之工也。根据有关记载,后人于此亦多有激赏之词。

虽然历代骚人墨客在研究其作品的时候都能够从总体上把握诗歌的风格,或者也能会从极个别的鉴赏角度评析《二十四诗品》的具体艺术创作结构和语言等各个方面的内容,达到了非常深入的地步,但是就目前我们所能够掌握的资料来看,一般的研究都没有从根本上把握或者指出全书的核心内涵。这篇著作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主要在于它区分了诗歌意境的不同类型,更在于它论述了诗歌意境的美学本质。司空图以比物取象,目击道存的思维方式,将哲人对生命的体知,诗人对诗意的了悟,论者对诗思的省会三种心理活动融合统一起来,超越经验世界而进入实在,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司空图的诗歌创作理论,可以概括为,思与境偕象外之象景外之景以及韵外之致味外之旨。所谓思与境偕,就是说诗人在审美过程中主体与客体的统一,理性与感性的统一,灵感与形象的融合;所谓象外之象景外之景,就是超越于具体有形描写之外而暗示出来的令人驰骋遐想、回味无穷的艺术意境;而所谓韵外之致味外之旨则是诗歌直接呈示的风采韵度、滋味兴趣之外的他致他旨和余致余旨。他为了表达这一审美理想的直接体现,《二十四诗品》的每一首都精美深邃,富于形象性、思辩性和哲理性。它是有无相生,虚实相形,主客相通,诗思谐和的理论脉络图像。它所敞开的可能性,具有极为丰富的象外之象韵外之致味外之旨

后世有孙少康先生曾在《论司空图的〈诗品〉》一文中进行了精彩的解说,现于此撷择数则,以供参考:一、《超诣》:幽神之灵,匪机之微。如将白云,清风与归。远行若至,临之已非。少有道气,终与俗违。乱山高木,碧苔芳晖。诵之思之,其声愈稀。我们从庄周的宇宙观与人生观可以知道,道与俗是相对立的,道是指他们所理想的超现实的哲理境界,而俗则是现实的人生社会。思想超脱现实,不沾染世俗尘垢,故可与清风、白云,同归纯洁无瑕的太空。在乱山高木、碧苔芳晖之间,超诣的人,居之若素,吟诵清诗,有大音希声之妙。二、《豪放》:观化匪禁,吞吐大荒。由道返气,处得易狂。天风浪浪,海山苍苍。真力弥满,万象在旁。前召三辰,后引凤凰。晓策六鳌,濯足扶桑。这里所要表现的豪放,不是人间英雄豪志之豪放,而是畸人真人那种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和宇宙共死生的真率表现。此种豪放之气产生于自然之道,是真力饱满元气充实的表现。这种豪放的人如藐姑射之山的神人,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巨龙,而游手四海之外。而就本文笔者看来,还是强调一点,那就是,不论从哪一个方面着手分析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都离不开研究其思想境界,特别是研究其文中所要表现的那种哲学思想。

综上所述,我们已经能够很清晰地了解到,无论从什么角度,无论怎么去学习、研究和品论《二十四诗品》,我们首先都不得不承认它就是在朴实的哲学境界的基础上利用精简美观的词汇构筑了宏伟的诗歌理论天地,展示了广袤的美学艺术时空。在《二十四诗品》产生以后,其对中国文学史的影响是极为深远和重大的,而且历代各种丛书,均有辑录,同时,在中国近古文学史上标榜性灵神韵的两个重要流派,都从此间寻找到了自己的理论依据。现代学者研究中国文学批评史和中国美学史,也都把《二十四诗品》看作是意境诠释的典范。根据史料,《二十四诗品》不仅仅在中华文化之中产生了久远的影响,而且还威名远播海外,对世界文学史都产生了不可低估的影响!在西方,最早翻译和论及此书的,是英国汉学家翟理思的《中国文学史》(1901年纽约),此后克兰默·宾在《翠玉瑟琶:中国古诗选》(1909年伦敦)中进行了更精道的阐述,说它引导我们一种特殊的途径进入了富有魅力的宇宙。……使我的进放精神世界的无限的自由中。此后西方对《二十四诗品》的翻译、研究日益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苏联汉学家阿列克谢耶夫1946年发表了他的硕士论文《一篇关于中国诗人的长诗:司空图的〈诗品〉翻译和研究》,使《二十四诗品》在苏联的汉学研究中成为一个热点。日本学者对《二十四诗品》的研究也作出了相当优秀的工作,如《二十四诗品举例》、《诗品详解》等。

抛开一切理论研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不仅仅是一部理论评析式的作品,不仅仅是一部阐释诗歌原理的著作,更加是贯穿于中华几千年文化的纽带,是中华文明古典美学与现代文艺相结合的完美通道,人们想要真正深入研究,必须得先对文中阐述所涉及的哲学思想研究透彻,只有这样才能从真正意义上把握诗歌与思想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