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口控制到人口调节


 

    现代意义上的人口控制(Population Control )源自于马尔萨斯《人口论》的主张。人口控制是限制人口增长的实践,通常通过降低生育率来达到。由政府实施的人口控制一般被认为是为了提高社会整体的生活质量或解决人口过剩问题的。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世界人口控制运动甚为活跃,达到了“顶峰”,启动了许多生殖健康和计划生育项目。进入20世纪80年代,人口控制的理念受到了各方质疑,尤以女性主义为突出,因为女性主义提倡生殖健康并认为妇女的生育权应当是人权的一部分。20世纪90年代,一方面,世界人口形势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人口的增速增量明显下降),另一方面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针对缩减式人口控制的批判之声,这些最终导致了世界各国人口政策的重大转向。

    作为对人口控制思想的反思,另一个概念人口调节应运而生。人口调节(Population Regulation)源自于生物学,生物学上的Population Regulation是指种群调节。人口调节一方面有控制一个种群的规模的涵义,另一方面这种调节还隐含着能使种群达到或恢复种群规模平衡或种群规模与周边环境相协调状态的趋势。如果一个种群始终保持同一规模,则它被认为是稳定的。显然人口调节要比人口控制义涵更加深广,人口调节不再一味强调人口规模控制,而是强调人口自身的平衡,同时,还包含了与周边环境相互和谐的意义。

    纵观世界各国政府“干预”人口变迁的历史不难发现:许多发达和发展中国家对人口的认识都有从片面到客观,从控制到调节,从以物为中心回归到以人为中心的过程。如印度,这个最早意识到人口问题的大国,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曾一度推行强力的“人口控制”,但这个民主社会并不认同,最终以甘地夫人下台为代价“草草收场”,其后转入了较现实的“人口调节”。再如周边儒家圈的国家,日本、韩国、新加坡,这些国家人口密度都很高。由于在人口转变之初都面临着人口急剧增长对发展的压力,其人口政策一度也都有明显的“人口控制”的痕迹,特别是韩国。但如今随着这些国家对人口规律认识的变化和其人口生育率的变化,这些国家都转向了“人口调节”的方向,积极刺激人口生育率回升以达到平衡水平。如今世界各国均摒弃了“人口控制”的理论和思想,皆采取“人口调节”的手段应对人口问题。

    中国则是一个相反的过程。从20世纪70年代的“人口调节”的理念(平衡、稳定)转向了20世纪80年代“人口控制”的实践,反其道而行之。1979、80年“一孩”政策何以能够出台?严格“人口控制”的理论何以能够被官方接受?这一切都离不开当时自然科学家“科学论证”的贡献。中国人口问题专家美国学者Susan Greenhalgh认为,当时我国严格人口政策出台基于两点,其一,认为中国面临人口危机,这会妨碍到国家的现代化;其二,“一胎”政策被论证为是解决这一问题的唯一方法。近30年来,这些观点具有不言自明的真理性。但是这种显而易见的真理性又是从何而来的呢?Susan Greenhalgh认为,其实这些都是中国的人口科学家运用数字、图表等相关技术建构出来的,受到当时西方控制论科学的影响,凡事贴上科学的标签,使之具有合理性。至今仍有许多中国学者和官员还认为一胎政策所依据的科学基础是没有问题的[i]

    事实上,当今的人口、资源、环境问题已成为全球性问题,非一国、一地区所能解决,在这些具有“公有地悲剧”性质的问题上,任何一国的“单方行动”,不能解决问题最终还会危及自身。正如气候变暖问题一样,全球变暖与发展有关,但是谁若自行承担责任放弃发展谁就是最大的受害者,人口问题也是如此!切不可“幼稚”地认为,我国人口控制的实践能够解决我国人口问题、能够为世界人口问题的解决做出贡献。我国一胎化“人口控制”的实践不仅已经“制造”出许多严峻的人口结构问题,而且还会在不久的将来让我国过早地失去竞争力和持续力,将会大大减弱我国在全球化背景下对世界和平发展的影响!



[i] Susan Greenhalgh  “Science, modernity, and the making of China’s one-child policy” PDR Vol.29, No.2, June 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