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回首：涓涓流水聚江河之

 

古河在单位办公楼的二层小会议室，和陆陆续续进出的企业职工一起，有地方公证员在场，签了不得不签后果自负的单位提供的各种文本协议合同；到最后一道程序，是领取银行的存折。

 

古河和曾是同事的职工一样，互相打招呼：好久不见，是上班？在哪发财？更多的有手拿协议、合同看、交谈；有选择培训竞聘上岗，有选择提前内退，有选择买断工龄；实际企业打电话和用挂号邮寄通知时也定了，除非企业像一些贪民那样送礼，干部像发慈悲开恩单独讲留用上班。

他听到一些议论：职工身份置换，企业就是干部的，他们有职权要谁上班，要谁下岗内退，要谁买断工龄；有个别职工不怕场伙的，像借办手续发泄：企业改制是地方政府审批，几好的单位归那几个王八蛋，看他们怎么玩；有自慰的：我们还有几万块钱，听朋友讲别的企业改制有二十年，有三十年工龄的职工也只拿到几千块。有个别职工更激动：那是他们太老实！我们算什么幸运？企业的王八干部有政府做靠山，改革要职工下岗，改制要职工买断工龄，不想王八们没能力让有本事上；有点火加油的：那些王八砸人家的饭碗，是不让人活；年轻的可找工作，我们五十岁上下的哪个单位要？有自悲的：王八有职权，我们没有办法！他们搭帮抓大放小的改制，王八们一夜之间的身价几百万几千万，那是职工用青春用血汗的历年积累，王八们比外国的资本家、比过去的地主压迫剥削还毒辣还缺德，过去地主对屋里的长工养老送终，王八们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给点钱，以后的死活不光王八们的事了；有劝的：讲良心话，听朋友说，有些改制企业不错，上班、买断工龄随职工选择；那样的企业不多吧！有说一些企业干部隐瞒企业资产或借口把企业资产不评估不改制，改制后私分；……

 

本来古河领到买断工龄的存拆准备走，一位顶父亲职的中年职工喝了酒脸通红毫无顾及冲到企业改制办门口：请问那位是以前的经理？现在的董事长在哪？我在这里丢几句话：我是在街上打流的，有么子场伙没见过，如果要老人买断工龄可以！我看他有几个猪脑壳，办公室我不会去，有保卫干部保他；他屋里我不会去，他堂客会打110；星期一到星期五我不会找他，死了走上下班的路上；我挑星期六礼拜天，他休息，叫几个哥们先教训，看他董事长懂事不！脑壳不想事，空一响，让他皮肉受上伤；还不清白，莫怪老子不客气，死了不晓得尸在哪里！如果跟老子办退休，老子会对他客气一点。……

古河领到银行存折到了马路上，望着建不久的办公大楼，心里无奈：在这个单位上班快三十年，打发几万块钱，与单位再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不会去想，也不可能去想，想也没用：企业资产中有国有股、集体股归改制后的企业干部，职工只能看改制后的董事们和用钱买了企业股份的人发财，……

古河从银行取了钱，一边点一边跟老婆讲：这样也好，买集资房借的钱可以提前还了，借久了心里也不舒服；崽读书的钱省得去借。

月银接过老公包好的钱，我去还？

我到邮政去存，听说不像其他银行收什么费。

往后何是搞？

我去找事做，你在守家。

听你安排，像我这样的婆婆子能做什么？

我还担心你的身体！要是你到外边去做事，怕一些还不如畜牲的不分老小糟蹋女人。

会必我还有几分那个？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不懂吧！

 

古河领了两年的失业金，也免费培了训；他不知是企业交的钱还是政府的财政？可对五十岁上下的人有哪个企业会正式招聘签合同，又没有一技之长，谁要？何况有进城打工的农民，有机关离退休的干部职工，有不能继续上学的初高中毕业生，有职校、中专、大专、本科的毕业生，国外有些也来凑热闹，等；连国家都承认就业压力大和失业率不断增加，对古河也是考验。

 

古河的第一份工作是从社区广告栏上看招聘找到的。

正是炎炎暑热，一些公司办公室，临街的房屋中介，有一些先富的人、政府机关公职人员、做批发和零售的生意老板等，都要送瓶装水。古河虽有一把年几，在家闲着，好久没做事，骑着单车上有放四五桶瓶装水像年轻人一阵风；上楼一手提一桶，连路上和办公室的人都说：练少林功夫。也有一些穿名牌衬衣打着领带的男士们和像罩上透明见肉的裙子的女士们，在楼道和换瓶时，看到古河满身汗，都捂着鼻子，有说快点，汗臭恶心；有歪眼看走开的；有小声议论：早做什么去了，看样子有五十岁左右，还出来干体力气；可能屋里上有老下有小，要不是下岗买断工龄的，没办法。

第一个月结帐有二千多，比那时上班高好几倍；心里庆幸：搭帮企业改制，不是快五十的老人一月能挣企业干部一个月的工资？只是干部动脑壳，我下力气出汗。要是给老婆，不但嘴巴会夸，说不定会砍肉破鱼打酒慰劳？真有是金子随在什么地方能发光闪亮，起码我的力气还能挣钱。

可能有透支体力，可能有凭一时兴趣不知自已的年龄；一天中午，古河感觉不如以前，先喝从自家带的大可乐装的盐茶水，有点不对头，买了街上冰柜里的冰棒，是不是中暑了？坐在路边自己扯手和脖子的痧。

等古河醒来，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挂着吊瓶。

几天后，老婆在屋里调侃：用了好几百是小事，你是考验我吧！

我像小伙子只顾要完成任务，忘记了人老骨头枯正好做功夫！

我怕你找小姐潇洒去了呢？后来才知道是你们送水公司的女同事打电话说你住院了。

到底是老夫老妻，屋里这样，没那闲心，再个我不是年轻小伙，你说是吧！

不是对不住跟你几十年。

我那几根筋，老婆最清白。

 

古河的第二份工作是朋友介绍的。

是帮一位私人老板晚上守仓库，工资只有几百，比二千少几倍；轻松好多，不下力气和骑车晒大阳。

为了做久点，不抽烟不嚼槟榔的古河也带在身上，对老板、老板相信的、老板的亲戚，不得不面笑递烟送槟榔，给他们好印象，或在老板面前美言几句；讲实在的是老板关照古河才每月能领几百块，何况社会上找工作难；当然比原来在单位上班不同，不像在国营单位和企业集体，是为国家、为集体；现在是为那个人老板。

一个月后的晚上，关上大门，点燃一根当地的中档烟；看着满天星空中圆月一时躲进云层一时像嫦娥露出青春美丽。心想：领了一个月工资，才没从银行存折里取钱买月饼；进屋一边洗脸洗脚一边看电视，新闻播世界金融危机，一时想：那是干部当官的事，老百姓有事做，月月有钱拿就行；就是物价水涨船高，钱多时买一点改善生活，钱紧张将就过日子。十一点多，古河上床睡觉。

突然听见敲门，请问哪位？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你们老板要我们来的。

古河先开灯，接着穿好衣服，拖着塑料凉鞋；一开大门，几个青年先把古河捆起，威胁：不准喊，不准打电话，不然莫怪我们不客气。一位老板派头走近：老人是打工的，莫为难他，讲话注意一点。看年龄，你老人家可以做我的老爸。老板递一根带蓝蒂的：我也是没办法，我和这个公司的老板以前是哥们，借了十几万块钱，打电话不接，到公司去，他说银行没钱，我晓得他做生意，仓库是一个月换一个地方，我派人跟他谈生意，要先看货，再一手交钱一手验货，才晓得他的仓库在这里。

几位青年拿钥匙开仓库门，装满一车货。那老板写了一页，上面有什么货装了多少，按批发价抵多少钱，有好几行；还留手机号、姓名、年月日。走时，老板客气：打扰老人睡觉，给一百块钱算是加班费。放心，我不会多拿。麻烦把这条给你老板；谢谢老人配合。

古河忙打电话给老板；没多久，老板开小车来了。还有仓库发货和管帐的。一清理，老板没说什么，只说没年轻人多几个心眼。

又回到家的古河，在屋里想：也许是天考验？也是检验老人的智慧？

 

古河在家闲了几个月，打工挣的钱用得差不多了；他婆婆子说快要从银行取钱用了，这样会坐吃山空。

正好城市拓宽马路，古河住一楼的集资房成为临街；也把电线杆上的高压线、电信光缆、自来水管、天然气管道进入地下。铺路面也用了好几个月，不再像以前的马路、路灯等与城市的发展不协调；马路双向三车道、两旁的非机动和人行道中间有观赏矮树中夹着芳香的鲜花，在人行道上有茂密树叶的一线整齐的向两面延伸遮荫的大树。

一家之主的古河，时常听月银讲坐吃山空，心里确实不好受；再去打工，年龄身体不行，也担心受吓；他不像农村里同年龄的常年累月到田里、土里、菜园，挖土挑粪多少有力气；一天看电视播蔬菜的批发价和零售价，虽然老婆经常念什么菜，去年几角一斤，现在要几块，比孙悟空翻筋斗还快？也难怪左右邻居看报、看电视后学着讲：什么上学难、学费贵，看病难、医药贵、住房难、房价贵，就业难、人口多。

古河想婆婆子讲菜贵，有差价；他没有闲功夫去到公园、江边、社区去练太极，也没钱和一些修长城的闲坐闲谈；他有心到农贸市场去问价，到底什么原因菜贵；一打听，差价蛮大，也问了租摊位一个月要交多少钱。

老人在回家的路上想：做小菜生意，本钱小；只是要时间，我有的是，早晨要三点多起来到批发市场进菜；到菜市场租摊位，那要先交钱，还不晓得生意如何；眼前要买三轮车。

没进门槛，跟婆婆一讲，不亮她一边夸，一边出了个好主意：到底以前在国营单位上过班，动一下脑壳，挣钱的门道就有了；得，老官子，进了菜就摆在这里，省得去租摊位来回跑。

是的哦！到底是内当家，贤妻。古河举双手大拇指：人才！难得的人才！

你进我卖，我天天买菜晓得价和劝人卖。

 

古河第一天进了几十块的菜，市场里嫌对开，月银只喊三分之一；古河担心婆婆子不懂，在旁边看：她平常在屋里话少，只怕买菜时讨价还价，蛮会做，；先跟买菜的拉家常，总是站在对方立场，菜价跟超市和农贸市场比便宜，不到中午全卖完了。

晚上在临街的窗户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下岗职工菜店。本店只挣一点起早床和踩三轮车的力气的钱。

第二天，古河按月银写在纸条上的菜单，进了一百多块钱的菜。搞不赢时，读书回家的崽还跟娘老子帮忙。古河睡觉醒来，先看菜卖得怎样？见到儿子：蛮懂事哦！你进去看书，我来！

爸，还去睡一阵，明天要起得早。

儿子，莫影响学习。

几年后，古河的菜店生意稳定在五百块一天左右；加上把临街的门窗换成卷闸门，店面比从前宽敞好多；顺便做些烟酒、矿泉水、冰棒生意。

间空有以前的单位同事来，奉承几句：跟国家集体打工有下岗买断工龄，跟私人老板打工担心炒鱿鱼；现在老古当老板，跟自己打工，不存在下岗买断工龄和炒鱿鱼，除非自己关门停业。还有好听的：不亮老古从企业出来做了不大不小的老板，说不定哪天开分店，莫忘了我们以前是同事朋友哦。

实际小店有好处，除了来卖的，没有什么麻烦；店大了，工商、税务、计量、质监、卫生防疫、公安、城管、社区等等乱七糟八的部门人员来讲这讲那，还有一些素质低贪小便宜的喜欢白拿白要；给了那些个人好处，不会在背后接踵而来伸出无数的黑手。

有一次，古河店的冰柜和菜摆放超出了门面外，一帮城管部门的年轻人，非要扣押、没收、往他们的公务车上搬；古河、月银，还有邻居和卖菜的怎么解释都不起任何作用；吵闹了好一阵，不说影响生意，古河突然发浑：你们这帮小子也太混了，我一个下岗失业老头摆个摊、自食其力，你们也不依不挠，既然要蛮干，我活了快五十啦，与你这些娃娃拚拚也值；一边顺便操起一把菜刀，横立门前暴喝一声：谁敢动！有本事的跟老子拚拚看！

可能那些代表地方执法的人，多少知道衡阳城管干部没收电动载客三轮车被残疾人自焚后烧死，北京城管干部没收小摊小贩的谋生工具在争抢时被刺死，还有那里的城管被门店老板拨屎尿，等等。那帮人本意是来打点“秋风”，不想遇上古河也是个他妈的浑老头，看到本就无事的事情怕闹大闹僵了，他们相互找着台阶下灰溜溜地杨长而去。

当然，古河也对在场的每人递烟，女的每人一支冰棒；也有说：谢谢各位，有你们做后盾我什么都不怕！月银接着：我担心一个老头怎么斗过他们那些人，幸有各位说话，以后各位来店不是顾客，是邻居是朋友，随买什么一定优惠一定便宜。

古河还客气：就是亏本也要做，朋友是一回生二回熟，各位说是不是！

这时，一些很少卖菜的也选了几样。是朋友都出主意：有建议进什么菜；有说什么菜怎么摆人家看了舒服，会主动卖；有说电子称怎么放，都看见，人家放心；有长期在这里卖菜的讲，可以打电话留给人家；有开玩笑：做个灯罩，把电话号码贴上面，一些做宵夜的临时要菜可以打电话；……

 

写到此，不知怎么结尾？因为上午看网上一短文，急中生智写了这篇小说，写文者在后面有一句：原本没打算记叙下这段经历，因为经历对我来说，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可能有和朋友承包过几个农贸菜市场的经历，熟悉生活吧！加上今天长沙突然停几小时的电，到晚上九点才算完成？不知能否在享受文字快乐的同时，一起享受人生快乐！共享吧！

 

文友古月银河回信：谢谢 发信时间：2009-05-21 21:41:48 

谢谢朋友赏阅拙文。我们这代人，就我个人而言，经历太多，说说写写旨在发泻心中的积蓄。我尚清楚偶尔的记叙一下自身的经历还勉强凑合，真要说到以写作为目的，确实还有很大的距离。不过对朋友的建议，深表感谢。